霍占极犹记得那双眼睛,圆黑,清澈,带着盈盈神采,虽不能准确与他对视,可她眉目间的灵动鲜活,却是极为少见。
霍占极见过美女无数,英国的深邃,意大利的风情,以及身边追求者的痴狂热烈,却都不足眼前女子娇而不艳,柔而不媚的娴静感。
或许便是这一眼,当时不觉波澜壮阔,却为后来的情愫埋下了隐患。
在书房独自待了会儿,霍占极双手插兜下楼时,楚暮执着勺子,还在小口小口喝着碗里的罗宋汤。
她难得像今晚这样添饭,饱腹感撑起胃,神情间俱是满足。
“霍爷。”守在餐前伺候的李姐,见男人过来,招呼道。
楚暮闻声抬头,霍占极冲李姐挥挥手,示意她先下去,另一名男佣为他盛了碗米饭,就随李姐的脚步一同离开餐厅。
将军乖乖坐在楚暮腿边,眼瞅霍占极拉开女人身侧一张椅子坐定,将军又绕到他那边去摇尾巴。
楚暮望着离自己很近的那团暗影,听他拿起白瓷筷。
印象里,霍占极是不怎么吃辣的,每当他在溪园留宿的时候,李姐做菜的口味都会偏清淡。
这男人胃很挑,养尊处优,不是什么食物都搭得上眼。
“你其实不用依我。”须臾,楚暮小声开了口,“这里每一道菜都加了重料,吃不习惯的人,肠胃会受不了。”
霍占极一身休闲款居家服,纯黑的颜色,将他近乎完美的身材包裹出英俊的冷冽感,男人嘴角微微扯了扯,语调比方才在书房时轻慢许多,“怎么,关心我?”
“提醒你。”
楚暮放下汤勺,侧着小脸儿看他,“你平时不沾这些东西,我怕你吃坏肚子。”
面前琳琅满目的几盘菜,霍占极一口未动,他简单尝了几口白米饭,“几年没回过家,不是总盼着回去么?你以前最爱吃的那家酒楼,我让李姐一道道全学了过来,往后还有生煎包,雪芙蓉,那些熟悉的味道都有,总能为你一解乡愁。”
楚暮闻言,目露诧色。
他居然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要做他的霍太太,免不了要被他摸底,楚暮只是不料,霍占极会摸得那么细致。
“你……还了解些什么?”
霍占极饶有兴致斜睨她,“什么都了解。”
“包括霍印?”楚暮脱口而出后,才恼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霍占极仍然在笑,嘴角浅弯,削薄的唇瓣漾着虚实错杂的弧度,“不就是宴会上对人家一见钟情吗?楚暮,靠一支钢笔定情,你可真有出息。”
被戳中心事,楚暮胡乱别了下耳发,她长发披散在肩膀四周,脖子上吻痕半遮,却是挡不住那片春色,“我也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我哪知道。”
当时也不知是被霍印什么地方吸引,首先可能是气质吧,其次才发现他长得也好好看。
霍占极面色无波,只是一双锐利有神的凤眼却始终紧盯着她,男人透在灯光下的侧颜,从鬓角到下颌线俱是峻冷分明,就连薄唇都绷得犀利。
静得片刻,霍占极不屑轻嗤了声,讥笑道:“有没有可能,霍印最大的魅力,就是你的想象力?”
一时,楚暮喉间似被塞满棉花,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她什么理由都想过,也曾安慰自己,说不定她看上的是个渣男,家暴、变态、禽兽不如,但人性的弱点总会更容易执着于自己内心认定的美好。
身临其境,方知其味。
见楚暮抿起嘴巴,看样子是不肯苟同,但又不愿激化矛盾去反驳他,霍占极落下筷子,一把攫住女人放在餐桌的左手,“过来。”
楚暮被那道力带动起身,膝窝撞开椅子,两步坐到男人大腿上。
纤细的腰肢被他的大手搂住,霍占极另只手沿着女人后脑勺的发丝插入。
楚暮整个人完全被掌控,男人薄凉的吻带了太多霸道意味,侵占性很强,令她几度窒息。
霍占极一直信奉,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得到,得不到就硬抢。
他当初不过略施手段,便让她乖乖就擒,如今霍占极却发现,真正跌进这个陷阱,再无法全身而退的人,反倒成了他。
“暮暮,你安分点。”男人额头同她相抵,他潭底深不可测的斑斓,染得一对眸子阴黑无常,“你们不可能会有结果,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毁掉一个霍印,于我而言,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霍占极看似云淡风轻的口吻,却是叫楚暮心有余悸。
她两条手臂强撑在男人胸前,隔着薄款衣服,掌心下是他结实炽热的肌肉纹理。
“我没想过要和谁有任何结果。”楚暮淡声道:“我现在只希望自己眼睛能尽快复明,然后我就可以开始正常生活,我爸我妈还有我哥,他们都还在等着我去讨回公道,霍占极,我是喜欢霍印,但那不是他的错,我也仅仅只能是偷偷喜欢而已,不会做出别的事情,也影响不了你什么。”
霍占极面沉如水,按在女人脑后的那只手,指腹轻揉,“试着喜欢我不行吗?”
楚暮愣了下,她眼底极快的闪过不自然,纵是掩藏迅速,敏锐如霍占极,依旧察觉出她下意识的反感。
“对不起。”沉默片刻,楚暮仍是摆明态度,“你值得更好的。”
霍占极抿起嘴唇,好看的唇瓣抿出一记阴戾的直线,短暂静谧后,男人舌尖抵过嘴角,却又忽地发笑,“对我,你是真的一点点都不在意。”
楚暮未语,算作默认。
她知道恋慕霍占极的女人很多,其中不乏名媛千金,楚暮相信,那个适合霍占极的女孩儿,迟早有一天会来填补他内心的空缺。
一旁的将军哼哼唧唧,它立起的两条前腿逐渐趴到地上,下巴搭向左边,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
一阵难忍的安静之后,霍占极拍了拍楚暮的翘臀,示意她从自己腿上站起身,“那天你驯服的那匹烈马,我让庞拓养在了你名下,改天你为它取个名字。”
“不用了。”楚暮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帮助,今晚这顿饭,我吃的也非常开心,真不用再破费了。”
霍占极垂眸一圈一圈挽起衣服的袖口,“钱对我来说,最没什么价值,它买不来的东西太多,你想怎么花怎么花,若是高兴,撒着玩儿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