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乾确保万无一失挂好了后,退了半步,仰头看着叶子遮挡的木牌,心里像是灌满了甜腻腻的蜜糖。
等他们祈福好后,聚在寺庙门边,逗留了一会。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烧红了一片天空,远处葱郁的山林融入霞光里,与天边交接,静谧而又绚烂。
“好美啊。”许月远眺山林,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那片红霞拍了几张照片。
“月亮,”朱阳凑过去说,“帮忙拍个照纪念一下,你们俩个也来。”
“无聊。”谢乾单手插兜不给面子,眺望远处那番红霞,落日的晖光洒在他的侧颊上,琥珀色的瞳眸渡上一层绚烂的凝光。
“衍狗。”朱阳充满期待又喊道。
夏清衍像是复制粘贴谢乾的两字:“不去。”
“……”朱阳一次性被拒绝两次,颇有咬牙切齿的意思,“草,你们两个……算了,心情最重要。”
带着季节的风吹过,大树枝叶茂密下挂着的木牌上的字体若隐若现。
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心愿与羁绊,随风飘扬。
他们拍好照片逗留了一会就说说笑笑下来了。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躲进山顶的夕阳还留了一半的余晖,倾泻笼罩下来。
夕阳黄昏柔和而又浪漫。
地域不同,各民族文化习俗也各有千秋,每年这个地方会举办两次庙会。
每当这个时候街道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放眼望去到处红红火火,鞭炮碎屑铺满一地。
街道上有商贩推着贩卖车,卖着细巧别致的挂件饰品,远处的微风一吹,垂下的流苏也晃动起来,在地面上投下斜长的碎影。
车上挂着古铜色的铃铛,随着车子前行也跟着一阵晃,发出余音未散的脆响。
几人聚在一起,走了段路后又分分合合。
谢乾被朱阳他们带着到处乱逛,谢乾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块地儿乱走乱逛,逛到最后才发现还有个旅游景区。
离夜幕降临还有段时间,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增添了平日里的热闹,一盏盏灯笼愈发火红明亮。
走进人群中,夏清衍边走边看手机,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划拉,故意和他们拉远距离。
“夏清衍,走快点,”谢乾在前面喊,“人多待会走散了。”
“知道。”夏清衍抬眼。
“走路就别看手机了,”谢乾退到他身边,“容易撞着人,对眼睛也不好。”
“知道了。”夏清衍收起手机,看着与他们的距离想办法脱身,奈何又揪不到机会。
“后面两位快点,那边好像有什么好玩的,”朱阳朝后面喊,“我们去看看。”
“来了。”谢乾拉着他加快脚步。
前面有人在表演魔术,围了一圈的人,谢乾他们从中挤了进去,魔术很普通,学会原理人人都会,夏清衍恰巧借此机会脱身。
“好——”周身围观群众响起掌声喝道。
谢乾看着人山人海的街道,回头看的时候,夏清衍不知何时不见踪影:“朱阳,夏清衍去哪了,怎么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
“我怎么知道?”朱阳往前后左右环视,拍了拍他的肩,猜测道,“可能是给你买吃的去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衍狗干嘛去了,就让他拖着谢乾。
谢乾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朱阳朝他瞥了一眼说,“信我准没错,他人就这样,什么都不说,总是默默考虑身边的人和事。”
“信你。”谢乾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没过多久狐疑地看着朱阳,“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们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啊?”朱阳不答反问,估摸着衍狗再想干什么也应该差不多了,接着给提议,“你打个电话给他不就行了。”
天色渐晚,街道边一路屋檐之下的灯笼也亮了起来,火红一片。
谢乾找了个清静点的地方拨了通电话,背靠着墙等那头接,拨了十几秒钟才接:“喂,夏清衍,你去哪了?”
“就在周围,”夏清衍站在蛋糕店门侧,往里边瞥了一眼,“给你买吃的。”
“哦,怎么不带上我啊,”谢乾说,“人多你人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快点回来,我在湖这边等你。”
“好。”
电话挂断,夏清衍时不时往里边看,随口问了句:“老板娘还要多久制定好?”
“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好了。”老板娘得空应了句,熟练地往蛋糕上放水果,转着快完工的蛋糕抹上一排甜腻腻的奶油糕。
一切准备就绪,夏清衍开始往回走,人流如织,路上的行人说说笑笑从他身边穿过,边走边拨通电话,告诉谢乾往哪走,谢乾按照他的口述边走边看,人群往他身边擦肩而过。
路径偏差来到一处较为昏暗的公园小树林,只有稀疏的光线晕染开来,公园不大路径四通八达割去外边的喧闹,判若两个世界。
夜风一刮,地上一阵轻微的动响,又刮过谢乾的脸颊,发梢,衣摆。
谢乾感到莫名其妙,对着那头说,“衍哥,你确定没说错,一个人影都没看见,”顿了顿后脑子里莫名闪过些不妙的场景,焦急万分地说,“夏清衍你不会出事了吧,你在哪儿啊。”
“等我一会儿就好了。”
听见他的声音无恙,谢乾心重新落回身体里。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短的按下打火机的声音,随后又是什么东西盖上的声音,轻轻的。就是没有夏清衍说话的声音,谢乾心里慌得一批,在原地转身东张西望。
夏清衍掌心里托着蛋糕,从他背后走来,挂断通话,嗓音低沉清澈:“转身,我在你后面。”
手里的蛋糕宛如一盏温馨的明灯,蜡烛在里头燃烧,在暗沉的小树林里添抹了亮色。
谢乾一转身便看着被彩线切割的暖光映照的俊颜,愣站在原地没动,夏清衍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手里托着的透明盒里是装饰好的水果蛋糕,蜡烛在里头燃烧,黄色的火焰袅袅往上飘。
“掀开。”
谢乾愣了下,随后抬手掀开了盒子,里面是个小巧精致的蛋糕,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夏清衍说:“十八岁生日快乐,成人礼快乐。”
谢乾怔住了,没记错的话自己没告诉过他,眼睛里闪过诧异和喜悦,过了一会儿才找到声音:“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看过你的身份证。”夏清衍不紊不乱道。
谢乾愣愣“哦”了声。
“丢三落四的毛病以后得改。”他又不动声色把下句话接上。
“能不能不要打破气氛,”谢乾一听这话脸就拉垮下来怨念道,“还让不让人开开心心过生日了。”
“好,”夏清衍唇边浮现笑意,“是我说错话了。”
“看在我今儿心情不错的份上,”谢乾大言不惭道,“就原谅你了。”
夏清衍把笑声闷在嗓子里:“好。”
夜风忽动,烛光往周围飘浮不定,明明灭灭。
“快吹蜡烛,要灭了。”夏清衍用手挡住风催促道。
越是着急脑子越乱,谢乾想都没想嘴一吹火焰便灭了,然后追究前嫌:“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我还以为你被人围了,干嘛要到这里来,昏昏暗暗怪吓人的。”
“外面人太多了,这里人少,”夏清衍哄着说,“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谢乾说,“你人走开就是为了准备这个?”
“嗯,”夏清衍点头,“还专门叫朱阳拖着你,我才可以脱身。”
“我就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谢乾撇撇嘴,“朱阳还骗我,但想想又没骗我,他说你给我买吃的去了。”
“吃蛋糕吧,”夏清衍手托着蛋糕送到他嘴前,“就这么吃。”
“没有塑料叉什么的吗?”谢乾抬头看着他问。
“没要,”夏清衍毫不在意地说,“要了也没用,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
“明明是没打算过生日的,过着没意思,”就着眼前的情况,谢乾张嘴吃了一口,眼睛亮晶晶,“不过现在有意思了。”
“嗯,如果有机会往后的每年我都陪你过。”夏清衍看着他吃,“这回太仓促了,没好好给你庆祝。”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十八岁的生日意义非凡怎么可能不陪你过。”
谢乾怔愣地望着他,敏锐地捕捉到前半句话。过了不知多久他说:“什么是叫做有机会”
夏清衍一听,嘴角牵动轻轻笑了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就有机会了。”
“说得很有道理,”谢乾说,“那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夏清衍没立刻回答,半晌他道:“我不清楚,如果考在同城的话,机会就有很多了,不在同城也没关系。”
谢乾盯着他的眼睛发愣。
他把蛋糕往谢乾嘴前递:“再吃一点,浪费太可惜了。”
谢乾听话又吃了一口,心里暖融融的,嘴里的奶油甜腻腻,咽下去后呆呆地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眸里缀化星点碎光。
“发什么呆?”夏清衍出口提醒。
谢乾笑着说:“没发呆,还不能让我看看帅气的同桌了。”
最后蛋糕吃了一半,另一半给流浪猫分享了。
这一切都做完了,谢乾昂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看他随后伸出手,纡尊降贵道:“你自己说的十八岁的生日意义非凡,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当然准备了,不过这个礼物很特别意义深远,不过我还没准备好,”夏清衍说,“再等等我好不好?”
谢乾也并非真的要计较这个迟来的生日礼物,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看着他道:“诚意到了就行,我还是很好奇的,提前给我透露一点。”
“没法透露。”
“这么神秘?”谢乾心驰神往眯了眯眼。
夏清衍轻笑了声:“等你知道了就没那么神秘了。”
“那要等多久?”
“不好说。”
他越是这样谢乾就越是好奇,一路上都在旁敲侧击嘴巴一张一合说了很多话,夏清衍脑子好使半点不透露还把谢乾的话题带偏了。
中途刘静抽时间给谢乾打了个电话过来,母子俩聊了几句,夏清衍在一旁静静听着,他在母子俩的话语片段里听见自己的名字时,神情微微错愕。
他愣了愣……后知后觉才发现人世间的温情他身边依然存在。
晚上八点左右有一场绚烂烟花秀,两人往集合地点方向走,夜幕上空已经变得彩亮,朵朵斑斓炫花乍然盛开,烟雨如星辰乱坠消失在夜幕。
晚上餐桌上。
“为我们的十八岁干杯!”一桌子的人举着盛着酒的玻璃杯在半空中相碰,发出一阵脆响。
痛快喝下去后,朱阳眯了眯眼调侃道:“衍狗,这言外之意就把你踢出去了,对你来说不合适了。”
夏清衍好脾气也不生气,话里有话慢腾腾道:“没关系,按照辈分来小点叫哥大点该叫叔叔或舅舅了。”
朱阳愣了下,笑道:“对我下套啊,真可惜咱俩没血缘关系。”
“不可惜,”夏清衍不冷不热调侃道,“我随时欢迎你改口。”
“草,”朱阳笑道,“真有你的,越来越不给我面子了。”
学生和教师分开坐,刘铭聪和朱阳两人嬉皮笑脸地把江建辉从教师的那桌不容拒绝地请过来,说架过来有点野蛮。
江建辉也没阻止,笑举着玻璃杯对他们说:“十八岁的你们要懂很多东西了,不再是任性胡闹耍性子、做任何事都不负责的年纪了,你们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对他人负责。恭喜你们成年了。”
人总会长大然后慢慢变老。
自然规律,世间万物皆是如此。
“好,江总说得太好了!”
一个班分为几桌,一桌七八个人。其他桌喝得是果汁饮料,而他们这桌却吹酒。
“干杯!”
谢乾碰了下夏清衍的杯子,对他小声真诚地说:“为夏清衍的二十一岁干杯,还有一起去首都。”
谢乾说这话时没有犹豫视线没有躲闪,直白且坦荡。
夏清衍先是顿了几秒,须臾轻声笑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单音节:“好。”
江建辉乐呵呵地看着一桌年轻气盛的少年端着玻璃杯一口气灌了下去,自己也喝了下去。
谢乾闭上眼一口气喝完,微凉刺激的液体滑过咽喉通入胃里。
知道谢乾丁大点的酒量,夏清衍靠过去说:“少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