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谢乾应下。
但没过多久就被朱阳连哄带骗喝了起来。
餐桌上很是热闹,一桌人说说笑笑讲着趣事,聊着聊着话题转了四五个又聊回来,开始聊人生理想与规划,将来要学什么专业,入哪一行业。
从刚开始的兴奋聊到最后陷入迷茫,不知道该做何选择,江建辉在一旁给他们提建议提想法,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无限的希望,未来可期嘛,要追溯自己的想法意愿,自己想干什么,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这才是你们真正值得思考的问题。”
“你们对未来不是迷茫,而是不知道在未来做怎样的选择,你们成年了有资格有能力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自信、大胆、勇敢地去追逐自己梦想。”
说完,大家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这个话题似乎变得十分沉重,大家在心里也不由地叹了口气。
谢乾握着玻璃杯看着旁边的人,不经意间用指尖刮了刮玻璃杯,修剪圆润的指甲盖有节奏的轻敲杯壁。
杯内的液体微微颤抖,泛着不明显的圈圈涟漪。
陶瓷碗里是堆积在一块的饭菜。
都是他的同桌一点点夹的。
饭桌上的话题兜兜转转循环往复,仿佛怎样都聊不完。
他似乎听见夏清衍在喊他。
他眨眼看过去,嘴里含糊道:“夏清衍,你刚刚是不是在叫我?”
“我说不喝了。”他回道。
谢乾闭嘴了。
玻璃杯里微凉的液体度数不高,是少年人能接受的果酒。
对谢乾来说就不一定了。
他知道夏清衍的意思,嘴硬道:“我没醉,我要喝。”
夏清衍板着脸不让。
谢乾连珠炮源源不断往嘴里冒,说得感动天感动地就是感动不了夏清衍。
都说男人喜欢被人夸,谢乾把夏清衍往死里夸,夸完之后谢乾还在心里理直气壮地想反正说的都是大实话,一句都不是废话。
旁观者朱阳在心里憋着笑。
最后夏清衍拿他没办法,眼尾浮出笑意,任由他了。
“为了陪你喝我都豁出去了,”谢乾说,“想想该怎么好好讨好我。”
“来来来,”朱阳手里拿着酒瓶子,“我为你倒酒。”
谢乾显然是对“少喝点”没个准确的把握度,酒精上来就控制不住,嘴里还呢喃细语:“挺好喝的。”
夏清衍做事向来目标明确,因退学一年就比大多数高三生都要落后大截,日夜兼程的学习才好不容易追上进度。
这种进度与他的目标显然是有差距的,除去一些零碎的休息时间,所剩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他的未来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影子。
这顿饭仿佛吃了很久,餐桌上是嘈杂的聊天声,夏清衍屏气凝神上网课,在中途会时不时看几眼谢乾。
谢乾和朱阳边喝边聊,这顿饭谢乾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
谢乾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醉的,耳边聒噪的聊天声渐渐减弱,头顶那盏吊灯在他脑内天旋地转。
手里拿着的玻璃杯对他来说似乎有了重量,下颌骨至脖颈绷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喉结突出接着滚动,脑袋昏昏沉沉喝完最后半杯。
“不喝了。”夏清衍捏住他的手腕轻声说,“听话。”
谢乾慢半拍半垂眸看他,嘴里嘀咕:“我还要喝。”
过了一会儿,谢乾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夏清衍一点点掰开他抓着玻璃杯的手,把玻璃杯拿过来,嗓音低沉似乎浮出几分生硬冷情:“再喝就不管你了。”
谢乾确实是喝多了,脑子转不过来,听夏清衍说完愣愣地看着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微皱了皱眉头,鼻息里似乎混杂着不满的意味。
谢乾张了张嘴话还没脱口,夏清衍领会自己方才的语气不怎么好,又说:“喝多了会难受,不喝了好不好。”
这副关心人的口吻显然好多了,谢乾愣了会儿才点了点头。
他这副模样显得异常乖,跟平时吊儿郎当且张扬的模样不同,不光耳朵泛红,脸颊两侧也冒着红晕。
旁边的朱阳心里还在偷笑,接着就听见夏清衍朝他说道:“你也别喝了。”
朱阳笑着“靠”了一声,肩背往椅背上散漫靠上去。
“一视同仁。”夏清衍淡淡道。
“行。”朱阳笑着,“这回听你的。”
晚饭结束,谢乾也已经喝得不省人事,手臂垫着头侧趴在餐桌上,淡淡绯红色从耳朵蔓延,在裸露的皮肤上片片漫开,额前的碎发有点濡湿贴着额头。
许是今晚气氛太活跃,江建辉今晚也喝得有点多,即使是中年人也有点招架不住酒精作祟。
夏清衍看着这桌人的现状,知道吴主任跟江建辉关系要好,连忙把人请过来:“吴主任,江总就靠您了。”
“这是喝了多少啊,”吴主任看着桌上东倒西歪的酒瓶,拍了拍江建辉的肩背,“老江,人还有意识吗?”
“江总这是喝了多少啊,”刘铭聪回忆说,“没多少吧。”
没过多久,餐桌被服务员收拾干净,大家待下面玩了几把餐桌游戏后陆陆续续上电梯回房间,整个一楼就只有几名服务员和他俩。
夏清衍在四周墙壁上扫了一圈,瞧见摄像头又收回视线,落在谢乾身上,低头看了一会儿,心里琢磨着怎么把人带回去。
“谢乾。”夏清衍轻拍了拍他。
以他对谢乾的了解,他的体质特殊,醉了后,缓上几分钟后迷失自我都是没有的事。
果然,谢乾被他轻拍了两下,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夏清衍。”
“我在。”
谢乾低低地嗯了声。
“有没有觉得很难受?”夏清衍带着他从容不迫往电梯方向走去。
谢乾从喉咙底处轻哼哼几声。
现在不管上还是下电梯除了他俩就没别人,他按下按钮电梯门就开了。
谢乾脚步虚浮沉重,迷噔噔地跟在他身旁,耷拉着脑袋低声喃语胡说醉话。
一句也听不明白,夏清衍无奈笑了笑。
醉酒后的谢乾拉着长长的鼻音喊他的名字。
低沉断续,甚至还有几分含糊。
“我在。”
接着他轻声问:“很难受?”
“还行,”谢乾慢腾腾口齿不清道,“就是有点吵,睡不着觉就感觉脑子闷疼。”
他算是很了解谢乾的醉酒程度了,容易醉又容易醒,跟他说的话他都听得进去也能回复上来。
夏清衍嘴角弯了弯:“你是真醉了还是喝到假酒了?”
两人慢慢往房间方向走去,谢乾偏头看他,眼皮半垂:“我真醉了,只不过留了些意识。”
夏清衍轻轻笑了笑:“还能留下意识,看来也不是很醉。”
“……”
一到房间夏清衍先是把谢乾安顿好,再快速从书包里拿出毛巾打湿给他。
“什么?”谢乾有些懵。
“醒脑的。”
谢乾有些无力地拿着湿冷的毛巾,眼睛里充满着求知欲,然后又听见他说:“自己擦擦汗湿的皮肤。”
谢乾低低从喉咙里应了声,胡乱擦了擦。
擦拭完后,夏清衍对他说一句“等我回来”就出门了。
谢乾晕眩地侧卧,微躬着身子蜷缩起来,空调被被手臂碾压着,系着铜钱的腿搭在被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轻“嘀”了声,“咔嚓”一声门开了,夏清衍重新回到房间时手里多了个杯子,走过去将泡好的蜂蜜水放在小柜台上。
夏清衍微微弯腰,低声喊他:“谢乾。”
夏清衍还是一如既往地在他喝醉后给他递过去一杯蜂蜜水。
温热带着甘甜。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作发出的微微细响,窗帘没拉上,落地窗外的风景是一片宽广的草坪,后面的树林遮挡了城市的光彩,树顶晕染开斑斓的颜色。
霓虹灯悄无声息地变换着颜色,在漆黑的夜空中增添了一堂亮彩色,树梢也随之变换、沾染、带着朦胧之美晕开。
夏清衍坐在一旁安静地等他喝完。
半杯子蜂蜜水喝下去后,嗓子干哑和脑袋闷疼缓解了许多,谢乾喊他。
“我在。”夏清衍说,“有没有感觉好受点?”
“还行。”
“以后不许喝这么多了。”夏清衍拿他没辙。
“我没喝很多,”谢乾迷糊说着,“我只是酒量差而已。”
“有点自知之明就行,”夏清衍说,“至少还拎得清自己。”
“我又没有不承认,”谢乾眨着眼睛,“我很诚实的。”
“那我岂不是还得夸你一句。”
“也不是不行,”谢乾说,“我很乐意听。”
“不说了,”夏清衍起身说,“很晚了,睡觉。”
“你在逃避,”谢乾抬眼看他,“夸我一句有这么难吗?”
“没有,”夏清衍回道,“只是夸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