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观棋烂柯
凌虚看向木舟消失的方向，一阵清朗激昂的吟诵声，传入他耳中：
“信安樵子入云深，偶遇仙童弈趣沉。枣核衔饥忘岁久，纹枰坐隐寄怀真。
山中一日惊千载，世上几朝叹三生。斧朽归乡人已逝，烂柯笑谈古今尘。”
这首诗讲的是观棋烂柯的故事：
信安郡的石室山，云雾氤氲缭绕，静谧幽深。
一位名叫王质的樵夫，肩扛柴斧，踏入深山中。
突然，一阵笑声传来，王质循声而去。转过一处山坳。
见两位仙童身着素衣，在苍松下对弈。
王质被棋盘吸引，在侧旁观，其中一位仙童，偶然抬眸，见王质看得如痴如醉。
随手递给他一个状如枣核的东西，王质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放入口中。
原本腹中饥饿感瞬间消失，顷刻神清气爽，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棋盘。
也不知过了多久，仙童轻轻开口：“你为何还不走呢？”
王质如梦初醒，准备回家，可当他伸手去拿斧头时，却发现斧头木柄，已腐朽不堪。
王质满心惶恐，匆匆下山回到家中，然而，曾经熟悉的街巷、房屋早已面目全非。
往昔的亲友、邻里更是不见踪迹。询问路人，才知道已过了数百年，与他同时代的人，都已作古。
凌虚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行至近前，见两名童子，正蹲在码头上的一个木箱旁，正全神贯注地对弈。
执黑子的童子，剑眉紧锁，右手食指与中指，拈起一枚棋子，在空中悬停片刻。
执白子的童子，气定神闲，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紧不慢地捏起白子，“啪”的一声，精准落于棋盘上。
凌虚伫立良久，随后抬脚走上前去，靠近木箱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
待他再定睛一看，两名童子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那副尚未下完的棋局，摆在木箱上。
凌虚心中猛地一惊，忙凑近几步，细细打量棋局。
棋盘上黑白棋子的布局，竟与他在凌波逐浪号上，桅杆旁的木箱上，看到的布局毫无二致！
一股桐油味传来，他转过身，发现身后，竟多了一根高耸的桅杆，伸手拂过桅杆，桐油黏腻，尚未干透。
凌虚只觉一阵恍惚，待回过神来，向四周扫视。
惊觉自己已不在码头，竟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凌波逐浪号的甲板上。
一阵脚步声隐隐传来，凌虚心中一凛，朝着声音的来处疾奔而去。
只见昏暗中，一个身着月白短褂的童子，提着一盏琉璃风灯，边走便念：
“信安樵子入云深，偶遇仙童弈趣沉。枣核衔饥忘岁久，纹枰坐隐寄怀真。
山中一日惊千载，世上几朝叹三生。斧朽归乡人已逝，烂柯笑谈古今尘。”
凌虚快步跟在童子身后，发现他正是码头上，下棋的白衣童子。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甲板，步入船舱走廊。
童子行至右侧廊柱旁，踮起脚尖，将琉璃风灯挂在廊柱的挂钩上。
与之前挂在左侧梁柱上的琉璃风灯交相辉映。
两盏风灯的光芒交融在一起，将这船舱走廊照得通亮。
白衣童子却在灯光中逐渐消失。
途经两盏琉璃风灯时，凌虚被灯下阴影吸引。
但见阴影中，各自凝出一个字来，一为“闻”，一为“香”。
凌虚抬起头来，目光触及房顶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僵立当场。
但见房顶上，一具具尸体凭空浮现，依次悬挂着。
他们以恐怖的姿态自缢，绳索深陷脖颈，将面容扯得扭曲狰狞。
这些尸体身上所穿衣物，竟与他在食堂中，被浓烈酒味熏得半醉半醒时，所见船员的服饰毫无二致。
一具接一具的尸体，挂满了整段走廊。
凌虚小心翼翼地，贴着走廊一侧徐徐而行，上方悬挂的一具具尸体，左右晃动。
陡然间，一阵尖锐诡异的咯咯笑声传来，令人寒毛直竖。
凌虚心中一惊，迅速抬头，锁定了笑声源头。
只见一人并没有被缢死，而是被绳索捆住双臂，吊在半空中。
凌虚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食堂里，滴酒未沾，脖子上没有紫色勒痕的船员。
那船员笑声不止，状若癫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凌虚，随后转动脖颈，看向一处寝舱。
凌虚心中疑惑顿生，暗自忖道：“他是在提示我，那寝室中有些什么吗？”
凌虚来到寝舱前，见木门上，有丝丝血迹渗出。
凌虚擦去血迹，可眨眼间，被擦去的血迹迅速重现，且愈发清晰。
船身突然剧烈颠簸起来，凌虚立足不稳，身形踉跄。
他稳住身体，却发现走廊入口处的两盏琉璃风灯，在颠簸中掉落在地板上。
琉璃风灯掉落地方，黑衣童子和白衣童子同时出现，伸手指向走廊上方。
只听得头顶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凌虚抬头望去。
见走廊上，缢死船员的绳索纷纷崩裂，一具具尸体，直挺挺地坠落下来。
重重砸在甲板上，发出连续不断的“砰砰”声。
那些尸体四肢扭曲，以怪异的姿势，缓缓向他爬来。
他们的指甲在木板上划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凌虚转身欲走，却发现退路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慌乱中，他眼角余光瞥见那个被捆住胳膊的船员，依旧高悬半空。
正咧着嘴，发出阵阵“咯咯”怪笑。
凌虚被尸体团团围困，已然插翅难逃，他伸手去推木门，却纹丝不动。
他惊异地发现，门上的血迹逐渐变幻，形成“闻香”两字。
与此同时，木门竟“吱呀”一声，自动打开。
凌虚不及多想，冲进寝舱，随后迅速转身，将木门关上。
凌虚后背紧紧抵着木门，胸膛剧烈起伏，他在寝舱中四下扫视。
发现角落处，半本笔记，半掩在杂物下。
他俯身弯腰，将笔记拾起，凝目细看：“这是赵清云的笔迹，这是丢失的半本笔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