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一袭白衣胜雪的公子,翩然而至。
他身姿挺拔,星目剑眉玉树临风,一头乌发,用一根白玉簪束起,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的面庞旁。
在他身旁,一位女子身穿藕色罗裙,外披白色轻纱。
肌肤赛雪欺霜,眉似春山含黛,唇若樱桃点朱,一颦一笑,摄人心魄。
二人踏入吟风楼,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投来。
老者瞥见公子身影,眼睛陡然一亮,忙不迭地快步迎了上来,双手抱拳,满脸堆笑:
“哎呀呀,凌虚公子,果真是你!今日可是稀客?”
凌虚微微拱手还礼:“我来寻人。”
众人原本正各自闲聊,听闻“凌虚公子”四字,顿时一阵骚动。
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一个个拱手作揖,口中寒暄不断。
有那性急的,脚下生风,三两步就抢到近前;
还有些个儒雅之士,虽步伐沉稳,却也难掩眼中热切,纷纷争着与凌虚见礼,
凌虚面带微笑,气定神闲,亦是逐一拱手回礼,举止间尽显风度。
凌虚身旁的女子,正是李星岚,她换下了平日华服,更衬得明眸皓齿,雍容典雅。
她抬眸望向凌虚,秋波动人:“这吟风楼,是公主出资所建,公主向来钟情诗词,附庸风雅。
你今日刚一露面,便如同众星捧月,这般受欢迎,莫非你也精通诗词?”
凌虚谦逊地摆了摆手:“我不过徒有虚名,大家抬爱,实在不足挂齿。”
白面书生站在一旁,负手而立,目光如炬,暗自打量着凌虚。
见他不过弱冠之年,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暗自思忖:“这般年纪轻轻,绝妙好词怎会出自他手?”
白面书生双眉一挑,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久仰久仰,这位想必便是凌虚公子了?
听说,那一首千古绝唱,出自公子之手,却不知是真是假?”
凌虚神色淡然,拱手还礼:“不过是在下信口吟诵的一首小诗罢了,实在是班门弄斧。”
白面书生言语间,却咄咄逼人:“信口吟诵?公子好大的口气,随口便能吟出千古绝唱。
莫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下,大言不惭?”
凌虚神色丝毫未变,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诸位,今日在下前来吟风阁,实则是为寻人。
我想暂借这里一用,还望各位行个方便,先行移步他处。”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有人面露不满,高声嚷道:“凌虚公子,虽说你才情卓绝,可也不能这般霸道,独占这吟风楼吧?”
凌虚不慌不忙:“既然大家在这里,为的便是以诗会友,不如我当场赋诗一首。
若能入得了诸位法眼,大家便自行离去,权当给凌虚一个薄面。”
众人一听,相互交换眼神,权衡一番后,纷纷点头。
李星岚秋水般的眼眸望向凌虚:“你瞧这周遭,众人皆非等闲之辈。
公主才情斐然、出口成章,堪称诗词双绝,欲以一首诗,便令在场诸人,皆心悦诚服,也是做不到的。
你可莫要恃才傲物,一味逞强,万一待会儿下不来台,进退维谷,如何是好?”
凌虚嘴角上扬:“星岚,你且放宽心。我虽不才,却也胸有成竹。
今日便要凭这七步之才,吟出惊世之作,让他们口服心服,乖乖离去,为我们腾出地方。”
他负手而立,仰头望向天边,片刻后说道:
“我今日寻找的人,曾在黄沙漫天、烽火连天的边关,戍守多年,保家卫国。
奈何近来遭遇变故,心境起了波澜,凌虚不才,愿赋一首边塞诗,盼能解开他的心结。
望他能听得懂我这一番苦心,莫要执迷不悟,行差踏错。”
众人围成一团,议论纷纷。。
“凌虚公子,久闻大名,今日定当一展大才,我等洗耳恭听,翘首以盼。”
“这塞外诗,要写得精妙绝伦,谈何容易?需得深谙边塞风光、戍边疾苦,方能不落窠臼,意境深远。”
“哼,我看不过是故弄玄虚,区区一首诗,能有多大神通?难不成还能让人洗心革面,幡然醒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喧闹得沸反盈天时。
凌虚一袭目光炯炯,扫视全场一周,众人似被震慑,声音渐渐低落。
凌虚微微仰头,看向远方:
吐蕃屡犯大震关,金戈铁马人未还。但使灵州少将在,突厥难度贺兰山。
大漠孤烟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芦子关。
一壶浊酒玛瑙杯,掷箸吐哺战鼓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白面书生静静伫立,听闻这首诗,他身形猛地一震,刚捡起的书卷,再次掉落。
片刻后,他双唇轻启,声音中带着几分喟叹与激昂:
“吐蕃贼子近年来愈发猖獗,屡屡兴兵,悍然侵犯我大震关,搅得我边境生灵涂炭,鸡犬不宁。
朔方节度使,少年英雄李怀仁!虽年仅弱冠,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在大震关,他披坚执锐,身先士卒,面对吐蕃的攻势,毫无惧色,浴血奋战,将敌军挡于关外;
他转战贺兰山,与突厥强敌狭路相逢,指挥若定,纵横沙场,令突厥人闻风丧胆。”
为了家国安宁,他日夜操劳,忙得焦头烂额,连坐下来,安心吃饭的闲暇都没有,当真是鞠躬尽瘁、殚精竭虑。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今征战几人回,这每一字、每一句,皆是那些戍边将士们的烈烈悲歌、拳拳丹心啊!”
白面书生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深施一礼:
“凌虚公子,今日得见大作,真可谓是惊才绝艳!
你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气吞山河的胸襟,写出如此荡气回肠的边塞诗。
便与戍守边关、风华正茂的朔方节度使李怀仁,论及豪情壮志,相较之下也不遑多让啊!”
我真是有眼无珠,唐突了,如今心服口服,五体投地,这便退出吟风阁,将这里让与公子。”
语毕,他转身欲走,环顾四周,一众文人墨客,也纷纷起身响应。
众人整理衣冠,相继上前,朝凌虚抱拳作揖,神色间尽是钦佩,行礼完毕,便依次鱼贯而出。
转瞬之间,这吟风阁中就只剩下那位青衣老者。
他白发苍苍,面容清癯,身形略显佝偻,独自坐在原处。
目光呆滞地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仿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良久,只见他眼眶微红,老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簌簌而落,那泪水里,似藏着无尽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