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十和聂炤很清楚,他们不是齐永霁的对手。
这是他们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所以他们必须得想想其他办法。
齐永霁不会给他们时间交流,他们的默契似乎还不错,但毕竟不是太熟悉,这一次配合的成功不代表下一次也可以。
总不可能大喊出来吧,齐永霁又不是聋子。
所以,他们只能眼神交流。
幸好,这一次没有出岔子。
内力裹挟着剑气,聂炤脚步缥缈,运剑如臂使,直刺过去,这是攻。
剑如流光,声声飒沓,每一次都挡在敌人的退路上,这是堵。
他们之所以配合如此完美,原来是复刻了刚刚郑九郑十的合作。
郑九郑十几年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培养出来的。
齐永霁笑他们天真,明明已经失败过一次,竟然还是不信邪。
他淡定地做好应对的准备,心中竟然生出些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来。
可是,临到他面前,两人攻守之势瞬易。
他的后背毫无防备,正正暴露郑十的攻击下。
这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灵活地侧身,准备好避开此次的袭击。
但是聂炤嘴角扬起一个笑来:“去死!”
胸口传来一阵巨痛,齐永霁低下头,看到一把断刃穿胸而过。
这是刚刚插在郑九心口的剑,被聂炤取了出来,一直藏于身后。
齐永霁的应对一点错都没有,但他没料到,聂炤和郑十自始至终的打算,都是以眼还眼。
六皇子和皇上脸上的凝重肉眼可见地消散许多。
因为床塌了只能坐在一边的郑珣却知道,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以为齐永霁就这么死了?不可能的】
【心脏的位置被贯穿怎么活?】
【别忘了,这世界上还有一种设定,有些人天生异于旁人,心脏长在右心房】
一般人不会想到这点,郑十和聂炤也一样。
刚刚的打斗,他们逼出了自己十二分的潜能,一招结束,两人都有些脱力。
但是郑十有个好习惯,她会补刀。
即使她觉得齐永霁已经没了生还的可能,但在郑珣的影响下,她对他抱有警惕之心。
所以,她挑开齐永霁的武器,准备再往他腰腹位置插上一刀。
齐永霁“嗬嗬”一笑,在她靠近之后,猛地暴起,朝她拍出一掌。
经过郑十的经历,聂炤一直不敢放松,最后险之又险地拉开郑十。
齐永霁歪了歪脖子:“既然我没有死成,那现在该死的,就是你们。”
他缓步上前,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
无形的内力在他周身盘旋,但凡靠近一点,就会被旋涡吞噬。
他的头发胡乱飞舞着,衬得那张俊眉修眼的脸如同修罗恶鬼。
他缓步走近,聂炤和郑十防备地靠在一起。
此时,他们手中还有武器,齐永霁伤势比他们重得多。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优势。
但是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
他们的力气和内力早已耗尽,此时虽然能够维持表面的平静,实际上却是一戳就散的空架子。
齐永霁谨慎地停在距离他们一段位置的地方。
他双手放于身前,如同抱瓶,然后轻轻往前一推,强劲的内力带动着黄沙,朝郑十和聂炤撞过去。
两人连退数步,脸色发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完了啊……
“完了。”六皇子喃喃出声。
郑珣假装没有听到,死死盯着天幕,恨不得能穿过去帮忙。
【这就是我一开始没有和齐永霁对上的原因】
【他很强,而且……运气也是真的好,哪怕把他逼入绝境,他也能绝处逢生,甚至还能有所进益】
【在他气运没有消减下去之前,任何困难都只会成为他的磨刀石】
【不公吧?确实如此】
【谁都以为自己是自己生命中的主角,但是一旦靠近真正的“主角”,立马就会原形毕露】
【众生平等,但却是在他的光芒下终生平等】
【若是跟他没有冲突,也顶多是感慨感慨,但是大雍和他,站在绝对的对立面,不可调和,无法调和】
皇帝抬手捂住脸,掌下的神情,复杂又难过。
【不过,他也并非不可战胜,他的气运依托于褐国,就如我的气运依托于大雍,要他死,只有一个可能——国破人亡】
郑珣眼中跳跃着火光,她需要用上浑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与他一战的冲动。
光幕内,齐永霁并没有乘胜追击。
“不过如此。”
丢下这句话,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他走得十分及时,因为下一刻,贺无虞就带着援兵赶到。
郑十和聂炤坐在地上,脸色一个比一个颓丧。
贺无虞拍拍他们的肩膀:“回去吧。”
郑十踉跄起身,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在哪?”
她问得含糊,但是贺无虞却能理解她的言外之意。
“我带你过去。”
她扶起郑十,缓缓往回走。
身后跟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贺无虞回头,聂炤怔艰难地跟在她身后。
贺无虞无奈,只能叫了个人,将他们一起搀回去。
郑九的尸首已经被挪到一边,有同胞们护着,他没有受到敌人的打扰。
郑十跪坐在他身边:“九哥……”
她依旧不敢相信郑九真的去了。
上次他们还说起宫中的小九,不知道它现在是不是在勤勤恳恳地干活。
明明他们有许多事要做,明明他们已经对未来有了明确的打算。
明明他们约定好,要做公主最得力的手下,即使不能留下姓名,也要做黑夜中行走的英雄。
他怎么会死?
如此鲜活的生命,怎么会戛然而止?
怎么可能呢?太突然了,一切发生得匆忙又荒诞,她始终没有真实感。
她想大哭、想质问,想歇斯底里地发疯,但是她什么都做不到。
就如他陷入危险的时候,她也无法救他一样。
她撑着手臂,缓缓躺在郑九身边,拉住他的手。
聂炤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或许该开口道歉,因为郑九十是为了避免他受伤才没能躲过致命的一击。
但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
该听到道歉的人已经死了,就躺在这里,似乎跟旁边的山石融合在一起,化作这土地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