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妃怀的孩子没了,顾占宸确实难过了一瞬,手中执的棋子掉落在地。
见侄儿如此失态,皇上心中暗爽不已。
他生不出孩子,自然也希望别人没有子嗣。
憋住笑劝慰几句,便放人离开了。
瞧着顾占宸急速的步伐,他上扬起干瘪的嘴角,浅笑道:“到底还是年轻经不住事儿,一听嫡子没了就慌得不成样子。”
安公公俯身附和:“睿亲王年纪轻轻就军功无数,但那也是仰赖您肯给机会不是。圣上瞧瞧,撤了他的权势,就守不住亲王的体面了。”
皇上很满意安公公的说辞,捋着未剩几根的山羊胡子,半阖着双眼道:
“是啊!他的一切都是朕赏给他的。罢了,你一会儿替朕通传下去,就说鉴于睿亲王府刚失了嫡子,迎娶侧妃就不宜大办了。”
顾占宸未走出宫门,便有小太监来禀明了皇上的意思,他立表感激一番。
撩帘上了马车,神色便恢复如常。
问前来接他的秦伯道:“未知王妃怀胎,又因何小产?”
秦伯回:“月份太小,连王妃都不自知。是沈夫人进府,说了侧妃之事,估计是受了刺激。”
顾占宸心里明镜似的,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儿,这孩子也保不住。
王妃瞒着他做了太多事儿,损了德报,又怎会再有孩子。
不过,顾灏确实是好的,只可惜胎带不足之症,早早离世。
顾占宸虽伤感,但同时也想到,沈家上表和皇上同意,是瞒着自己进行的。
一点儿风都不透,到今日才得了信儿。
这就更加说明,皇上对自己是严防死守。
不过看皇上这态度,也信了自己示弱的表现。
顾占宸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心中便有了主意。
既然皇上喜欢看自己不如意的样子,那就表演给他看。
*
直到顾占宸归府去了正院,沈望舒的血还未完全止住,整个人如死人般灰白。
皇上为表恩典,赐下一大堆补品,太医也派去了两位。
太医隔着帘子请脉,又下了止血的针,才勉强将血止住。
顾占宸虽心里有数,但还是问道,“王妃如何了?”
“王妃经历了几次落胎,身子本就孱弱不堪,此次小产又出了大红,怕是以后难以成孕了。不过,若是保养得益,将来还是有机会生育的。”
话说得模棱两可,跟算命的似的。
顾占宸深谙太医说话之道,这就是判定沈望舒此生不会再有孩子。
正妃无子,可想后院为了争权,子嗣竟争会多么激烈。
不过这也是当今皇上喜闻乐见的。
顾于王妃的面子,顾占宸还是进去看了看。
沈望舒虽明知是因为母亲,自己情绪激动之下才落了胎,但她还是要维护自己的娘家。
虚弱地道:“爷,是妾未察觉到怀了孩子。这几日就腹疼不已,以为是要来月信,所以未宣得府医。”
她气息太短,又换了一口气接着道:“是妾想念母亲,让她进府的。却未料想,她走后,妾的身子就——”
说到这,她轻轻地啜泣,“所以请爷,不要责怪妾的娘家。是妾无能,未保住孩子。”
自己刚落了胎,在如此痛苦之下,还能清醒着为娘家找辄。
在这一刻,顾占宸突感沈望舒太狠,跟自己的母亲一样。
也许,孩子本身对这种女人来说,就是用来稳固地位的工具。
原本对她仅剩的一点怜惜,也骤然而去。
只淡淡地道:“我不会责怪伯爵府,你好好养身子!”
冷着脸出来,先是看了祝心妍一眼,才扫到了一旁站着的林氏。
发现她面色苍白,似乎还微抖着身子,马上出言训道:
“服侍林氏的人是怎么回事,她身子重,就这么硬站着,若是伤了腹中胎儿可怎好。”
服侍林姨娘的丫鬟婆子闻言,忙不迭地跪地请罪。
“滚下去,一人领十个板子,打完后,不必再回林氏身边侍候了,全部打发出去。”
在正院,罚林氏的下人,也就是说明沈望舒这边照顾不周,光想着自己主子,忘了还有个双身子的人。
孔嬷嬷知道主子爷动气,是在借题发挥,忙从内间步出跪下。
“主子爷,是老奴侍候不周,愿意领罚。”
顾占宸冷眼睨向她,“你忙王妃的事,爷不怪你。只是这手下的人,规矩欠妥些。且王妃怀胎,也未察觉,确实该罚。都拉下去,一并打十个板子。”
当沈望舒的面发落正院的下人,明显就是在打她的脸。
但她能怎么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人被拉走。
心里更是恨绝了白氏母女,怒火直向胸口冲,血再一次涌出。
忠义伯爵府。
沈老爷听说宫里来人,还以为皇上下了什么赏赐,哪知却得了这么个倒霉的信儿。
他本想借着小十二出嫁的由子,再收一笔喜钱。
这回好了,皇上一个不准大办的令,便毁了自己的算盘。
不但他不高兴,当下白氏更是怒火冲天,将屋中的摆设砸了个遍。
又跑到正院,扯着沈夫人的头发翘脚骂。
“你还真是个丧门星,早不去晚不去,偏赶她身子不好的时候去,这下好了,迎娶侧妃之礼全免。
让我的仪儿像个小妾似的入府,这就是你跟你那女儿的好算计。”
沈夫人任由她扯着,连个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怯怯地说:
“我真不知她怀了胎,你这么说,可是冤枉我了。”
“你竟敢说我冤枉你。老不死的。”
白氏冲她啐了一口,而沈老爷也狠踢向她。
被扯住的头发撕去一大片不算,又挨了一记窝心脚,沈夫人当下呕出一口血,气也喘得不顺溜。
沈老爷恶狠狠地道:“你坏了仪儿的好事儿,就拿银子给她添妆。有多少算多少,一并全拿出来。若让我知道,少拿一个子儿,我就要了你这贱人和那败家子的命。”
说完,带着白氏扬长而去,并且临走时还特意交待不让请大夫。
丁婆子心疼不已,扯出帕子擦沈夫人嘴边的血迹。
她未关心女儿小产之事,而是问道:“大少爷在哪儿。”
“听门房的小厮说,一早大少爷就去赌坊,估摸这会子还未回来。”
沈夫人咳嗽一声,庆幸的说:“不在便好。派小厮告诉他,这几日就不要归家了,省得老爷拿他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