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小温以安因着洛城的生意,带着时昭离开灯城,一并同行的还有李叔。
尽管洛城是所有生意人的向往,可那只是别人描绘的世界,温以安不向往,也不憧憬,正如现在,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可这却是她回洛城途中最好的状态。
李叔敲了下马车侧窗边:“小丫头,要不要出来走一走。”
挑起帘子的是温以安的贴身丫鬟时昭:“李叔,小姐还在闹脾气?”
李叔瞧见窝在马车角落的温以安,像一只被冷落的小猫,见她如今在气头上,既然不闹腾了,遂也不加劝解,继续前头带路。
马蹄声远去,温以安瞧着时昭犹豫的神情,半试探道:“时昭,你有没有觉得李叔与往常大不一样?”
“洛城才是他的故乡,近乡情怯吧!”此话一出,时昭才想到大事不好,竟然弄杂了李叔交待的事情。
温以安重念了“故乡”一词,挑起侧窗帘子,看着马背上厚实的身影,是啊!就李叔这个年纪,早就有家人牵绊了,只是从未听他说起这个情,原来并非是不想说,而是故意不提起。
时昭知道小姐肯定是后悔一路上的拖延,轻轻放下帘子,握着小姐的手:“小姐,时昭想问您,您真心不想回洛城吗?”
此番去洛城,温以安才知道,原来她也是有爹爹娘亲的,只是他们把她扔到这个偏远的地方历练,若是回了洛城,温以安不知道会不会去见他们:“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你去请李叔过来吧!”
一抹粉色的身影灵动地飘越过去,不由想起初次见时昭的时候,那时候是第一次去叔父那里,如灯城一般,有人猜测她的身世。那时候,除了叔父,其它的人,都还不怎么熟悉,多亏时昭才慢慢适应下去。
说起来,时昭的名字还是自己取的,是她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时刻的光芒。
“小丫头,你叫我过来,就是看你发呆的吗?”李叔直接挑起侧窗帘布。
温以安瞧着李叔轻松慵懒的模样,走下马车,回头嫣然一笑:“李叔,难得回洛城,您去看看家人,我与时昭去办事就好。”
李叔摸了下温以安的脑袋:“看来,我家小丫头蛮聪明嘛!”
温以安想起时昭说此处到洛城只是一天路程:“对了,李叔,你快快回吧。”
李叔点了点头,交待时昭和随从几句,策马从小路而去,尘沙浮空不散。
“小姐,李叔待您真好。”时昭不由感叹道。
温以安只是微微一笑,李叔待人都很宽厚,没有好与真好之分。
正准备上马车,一随从过来传话:“小姐,前方有一匹马挡住了去路,几个人合力拉都拉不走。”
温以安正好玩性大起:“哦,你前面带路,一起过去瞧瞧。”
约莫走了几步,一匹红棕色的马横站到道路中央,轻轻的甩着马尾,鬃毛随风而起,配上矫健的四腿,确实威风凛凛。
温以安轻拂了下马背,骏马颇具灵性地舔了下她的脸,刹那之间瞧到骏马的眼角含着一滴清泪。温以安猜想莫非它的主人遭遇了什么变故,温以安跃上马,伏在它的耳畔说了几句话,骏马竟然飞奔起来,吓得时昭和随从们霎时担心不已,骑马跟随而来。
马速稍加放缓之际,一阵淡淡的梅花香随风而来,沁人心脾,梅花田浮现在温以安眼前。
几日来停留在狭小的马车里,与往日的草原生活截然不同,此刻如同刚放出笼的小鸟,一袭天青色的襦裙飘过画面,沾上了一点点清香。
放手之际,骏马已经留在花田一侧,温以安好奇般地走近,一块蓝色袍角郝然出现,急忙绕过骏马,一张俊俏的脸浮现眼前,此刻带有半丝病意,却丝毫掩饰不住他的贵气,不过眼光很快略到他的腿脚,有一个蛇印,鲜血中带有一丝黑,温以安叫了几声小哥哥,见没有反应。
遂俯身下去吸血,却被紧随而来的时昭拉住:“小姐千金之躯,让时昭来吧!”
没有享受过万千宠爱的温以安,观念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自然不认同时昭千金之躯的说法:“时昭,以前我接触过这些,比较有经验,你站在一边,若是我有事,你赶紧将我们送到医馆!”
几经周折,温以安将最后一口黑血吸出之后,已然是头昏眼花,她未曾料到中原的蛇竟然毒性如此强,趁着最后一点清醒,交待随从将小哥哥搬上马车。
眼前一阵大黑,也晕了过去。
宫内张灯结彩,一个亮丽的妇人坐在铜镜前看着突兀的几根白发:“语雾,你瞧,我是不是老了?”
语雾待在木弥月身旁几十年了,看尽她的征战岁月,好在如今苦尽甘来:“娘娘,您正当最好年华,此时正是散发丰姿卓越的时候。”
木弥月清楚这些不过是讨好她的话语,语雾即刻转移话题:“娘娘,今儿个不知大殿下会准备什么礼物给您?”
说起大殿下,木弥月满眼的欣慰,这个小儿子自打文成武就,而且孝顺懂事,只是还不够体恤民情:“眼瞧就要用膳,这孩子又到哪调皮去了。”
“大殿下的随从年洛今儿早来传话,说是大殿下出宫拿礼物去了。”语雾想起今早木弥月未起之时,大殿下就派人过来传过话。
宫外鱼龙混杂,还是忍不住担心:“赶紧派人去把大殿下找回来。”
语雾吩咐之后,继续走入内室给木弥月梳头,半提醒到:“安夫人的女儿算日子应该是今日回洛城。”
安引秋是木弥月最好的闺中密友,相比较而言,她更会带女儿,早早就送到偏远的地方历练。木弥月倒是有些好奇,小小年纪,已然挑起温家在灯城的生意:“你对温以安可有了解。”
早在几日前,语雾已经打听清楚:“学识出众,长相清丽可人,不愧是大殿下的未婚妻。”
木弥月知道自己孩子的性格,若非他喜欢,这温家姑娘是绝然入不了他的眼:“找时间,让他们见上一见。”
大殿下向来都有主见,自然是不会同意这旧时候婚约,语雾似乎看出木弥月的忧虑:“娘娘,我瞧着此举甚妥,早早定下他们的缘分。”
木弥月盘算着孩子的幸福,但也不能操之过急,确实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洛城德仁堂内,温以安绝然不知自己的命运早已被安排,如今还担心着那个小哥哥有没有醒来,刚一醒,不顾时昭的劝阻,就朝着小哥哥的房间跑去,正好撞在大夫的身上,温以安赶紧为自己的冒失致歉:“大夫,是温以安失礼了,不知小哥哥的病情怎么样了。”
大夫眉头微蹙,请温以安走入室内坐下,乃言:“姑娘的未婚夫,此时情况大不好,药石不进。”
在时昭心中,小姐还没有未婚夫,自然不能让他人乱戴帽子,急忙纠正:“大夫,您误会了,他不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
大夫捋了下胡须:“姑娘,是老夫失言了,不过姑娘菩萨心肠,就救人救到底,给这位公子喂下药。”
“不可”时昭急匆匆阻止。
未出阁的姑娘与他人同处一室,自然不利名声,但如今谁知道我是官家女儿:“时昭,不可无礼,你去门外守着,切不可让他人知晓。”
时昭气嘟嘟地出门去了,温以安继续听大夫的指导,越听下去,耳根越红,救人之事非同小可,但此事外传也不利:“大夫,今日之事,还请您保守秘密,连小哥哥也不可说。”
待大夫点头,才放下心来,送走大夫之后,温以安拿起桌上热腾腾的汤药,走近床沿:“小哥哥,请恕温以安无礼冒犯。”轻喝一口药,撑着床沿,贴在细软的唇上,将嘴里的汤药送入小哥哥嘴中,如此循坏往复,药已见碗底。
眼见药已喝入,看到桌面上的画轴,打开一看,是一幅未完的萱草图,想来是送给娘亲的贺礼。
就差花的颜色了,温以安一时技痒,手握画笔完成了这副图,也不知是不是画蛇添足,但也顾不得那般多。
温以安卷好画轴,便和时昭离开了。
晚上月光清冷地洒在庭院中,枝条的梅花在风中轻舞着,温以安突然想起那个小哥哥:“:那个小哥哥是不是已经回家了,他有没有看到那幅画,他有没有生气自己摆弄他的画。
时昭寻了好久,才看到温以安的身影,将拿好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小姐,时候不早了,明日还有生意要谈,早些回房歇息吧!”
温以安甜甜的应道,是夜她又梦到了那个小哥哥。
在月亮的另一头,原宇宪已经回到宫中,经太医整治,已经恢复大半,现在正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看着月光,回想在昏迷时,听到一个甜甜的声音叫自己小哥哥,还感受到她甜腻的嘴唇与自己相碰时的那份春回大地的幸福感,铺开那幅展开的画卷,盯着那几多宣草,似乎看到一个喜笑颜开的姑娘在跟自己招手,心里美滋滋的。
木弥月探望时,看到原宇宪在傻笑:“宇宪,这幅画有什么好笑的,跟娘亲说说。”
原宇宪起身:“母后,没什么,只是之前一直觉得这幅画缺了什么,突然发现是这抹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