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刑部官员要到的前一天,晴浦太守欧阳平才得知消息。
温以敬一行勤勤恳恳修河堤,温以安和原宇宪也未闲下来,索性跟着农户一同下田插秧。
淡淡的阳光将农田撒得透亮透亮,温以安将裙子系于腰间,恰好挨着膝盖的样子。
因都是粗布衣服,温以安收拾好着装,瞧向农田另一端的原宇宪。
兴许是灯城修灯的缘故,他的动作利落干脆,被照亮的半边脸更显得英武非凡。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连她自己都未发觉,却被原宇宪抓个正着:“温以安,是不是觉着,随我归隐田园,也是不错的归宿?”
温以安扭过头,也不知他哪里不对劲,怎就又唤了她的名字。
可少年就是精力充沛,没听到答案,就挪步到她跟前:“说实话哈,你躲什么。”
“我没有。”温以安说了一句,扬起头时,恰好对上他如墨般透彻的眼眸,看不出是玩笑,倒像是邀约,她隐隐退了些,略有些底气不足:“我们是来帮忙的,说这些干嘛?”
原宇宪便见她避若猛虎般朝挑着秧苗的农户而去,他却站在原地笑了一下:“也是,干活去。”
老农户看着温以安手足无措地碰着秧苗,看破红尘地问温以安:“是小相公调戏你了吧?”
“是啊,他坏得很,专挑漂亮温柔性格好的姑娘下手。”温以安捋顺手中得秧苗,细长的叶子在她洁白的手中,宛若新生。
听到这话,原宇宪不打算背锅。
“老爷爷,您可别看她如今小白兔的模样,当初可是狐狸般招惹的我。”
温以安捧着一堆秧苗塞到他的手中:“你不是来体验民间疾苦的,怎么说起书来了?”
沾了一手泥巴不说,衣服也遭殃。
老农户在一侧看得开怀,抓住三颗秧苗顺着手插入农田:“我只示范一遍哈,你们小两口去那边琢磨去。”
登时他扔了几把秧苗放入一侧的农田,自主地去另一侧,不打扰小两口吵架。
温以安朝老农户一笑,缓缓下田,清爽一夏,等她准备在田间移动时,甚是吃力。
原宇宪却是自在地走在另一头:“你说你不好好在府中待着,非要来田间陪相公,这下可有苦头吃了。”
原宇宪嘴上这般说,斗笠却稳稳地戴在她头上,生怕她晒黑。
温以安瞧着他细心的眼神,微微弯腰,勾起一捧水就往他身上泼:“确实,有幸见得泥美人。”
原宇宪却来不及去回击,瞧着黑溜溜得虫子朝着她的腿而去,原宇宪揽着她的腰,抱她上岸。
老农户瞧着这一幕,也知道发生什么,许是相公心疼夫人。
于是从怀里拿出一包药扔给他:“这个涂腿上,吸血虫就不敢靠近了。”
原宇宪拱手道谢,温以安慢慢拉开一些距离,终于知道发生何事。
“你是自己涂,还是我帮你?”原宇宪递过去药,问她意见。
温以安微微脸红:“不敢劳烦原大人,还是我自己来。”
这边悠闲耕种,太守府暗室可是忙得热火朝天。
管家打开一个暗格:“大人,不到一天的时间,远水救不了近渴,还是先用这些遮掩过去。”
“谁说我要给假册子,就把真册子如数交上去。”
管家这一屋子的忙活可不是白费:“大人,真要拱手让他们查。”
“这些都是从上到下的要求,偶有一些细小的不合规矩,也无伤大雅,若是真将暗格里的拿出去,那便是欺君罔上,再难回天。”
欧阳平是个拎得清的,这官员中,无为之人多的是,也不见真得要赶出去。
他不信这新上任的大殿下有这魄力,还当真要动这批旧人。
欧阳平有了决断,管家也不再规劝,吩咐所有人都撤出去。
渐暖河的修建,也在温以安的资助下,顺利开工。
温以敬准备安排好渐暖河的修建事宜,便要赶往洛城上任。
这期间,原宇恬也寄了不少信过来。
多数是父皇不同意他们婚事的事情。
温以敬折起信,望着辽阔的天空。
他的宇恬长大了,开始为他们的未来筹谋。他也该更奋进一些,对得起姑娘的相许。
原宇乐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信:“是六妹妹的信,我也瞧瞧,看看有没有提到我。”
他举着信,温以敬一个反手,就抢回信:“你没有收到信,还不知道有没有提到你。”
原宇乐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被扎心的是他。
“没意思,还是说说这河堤怎么修吧。”原宇乐撇了撇嘴,求学般问道。
“还是以疏为主,只不过修堤的材料上一定要确保质量。”温以敬想起之前零落的碎片,再对比如今河堤两侧堆着的石头,方向倒是很明确。
原宇乐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定不负小温丞相之命。”
温以敬看到景知,眸光突然深起来。
原宇乐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也不怕与他说得清楚。
“景太守虽是二哥的人,可景知只是我的皇子妃,她不会成为棋子,二哥也不会过多干涉我们的事情。”
听到原宇乐这般说,温以敬倒是放心下来。
只是有一事,还是要提醒原宇乐。
“注意一下听松院的老板。”
“怎么说?”原宇乐也严肃起来。
反常之处必有猫腻,而这听松院的老板眼睁睁看着宴会被取消,目光却沉静无波。
若是单为银钱,不该是如此表情。
“她不是你二哥的人,却乐于掺和进来搅弄风云,怕是还有人要阻大殿下的路。”
“后面我会派人查一查。”原宇乐微松的手一紧。
林晓擅作主张的事情,原宇翔怎会不知,总得要叫她过来出出气。
“林大人,你主管司宣部,不宣政事、不宣功臣,整日盯着大殿下的私事作甚。”
“自然是为二殿下解忧。”
自从原宇翔坦白心事之后,林晓像是换了一个人,原宇翔从她含笑的眼波里,看到的全是算计。
她意欲何为?
她所说的,让他觉得有些恐惧。
突地原宇翔笑了起来:“为我解忧,你可有能耐让卿遥从冰城回来?”
这个名字,就是林晓心头得一根刺,他没提一次,心就被扎一次。
“许卿遥回来之法,二殿下不是心知肚明,如今怎得心慈手软起来。”
“百姓是我的底线,望你不要随意触碰。”原宇翔到明所作所为的出发点,林晓倒是觉得他的底线还有兄弟情谊。
“若仅是如此,刑部派人去晴浦一事,二殿下怎会不知。”林晓步步紧逼,都是不该出现的错失先机:“各部都有二殿下的人,怎么一到大殿下,就没用了。”
“我的事情,还容不得你来置喙。”原宇翔微怒,一字一句提醒林晓要注意分寸。
他们相遇虽不及许卿遥早,可也是从小陪伴到大。
可他的心就是那般小,任你待他呵护备至,他都不为所动。
心里念着的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说实在的,林晓算是醋意大发,也为贵妃不值得。
“贵妃娘娘在宫中为你谋前程,你就这般不信我们,是为你好?”
说起母后,原宇翔怎会不知林晓所作的那些自以为是的事情。
为母后争宠、为自己争二皇子妃之位。
眼见着没什么太出格之举,原宇翔全都忍下去,不料她越发肆无忌惮。
“母后待你有养育之恩,你若真知恩图报,便不该贪念太多,还将她拉入这漩涡中。”
林晓为他谋划多年,如今却成了他口中私欲膨胀之人,眼眶微微一红:“二殿下,这一切都是你想要那位置所致。”
原宇翔确实想要那位置的权力,可由不得别人在父皇在世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放肆。”
这一次着实是激到原宇翔,林晓是知进退的人:“是我失言,可殿下若真在意许姑娘,这心要更狠一些才好。”
林晓走后,原宇翔的手还在颤抖。
确实是他有时候太天真,想把大哥永远留在灯城,结果他出来了。
想让卿遥回来,可这么多年苦心孤诣谋划的一切,在大哥和皇后回来时,早已回到原地。
难道真得要对大哥下手。
若真那样,怕是卿遥回来也不会原谅他。
晴浦农庄内,小禾苗已经平铺整个农田。
微风吹过,依旧可有闻到生机勃勃的气息。
原宇宪和温以安坐在田埂上,虽说两人满身是泥。
可这般与清风作伴,着实是快意人生。
他们却不可能真得忘了任务,温以安瞧着他暗探颇多,问道:“听松院的老板连魅可是你的人?”
她既然问,自然是起了疑心,原宇宪为避免她走弯路,索性告知她。
“那是五弟原宇琼的人,五弟善经商,喜好留连烟花之地,所以他的商铺几乎是女子为老板,当然与他有何关系,那就不得而知。”
最初温以安确实不太喜欢这种倚红偎翠之人,可听到后一句时,乍然觉得这五殿下怕是内有乾坤,属于实打实的潜龙。
“烟花之地也并非都是风尘女子,我倒觉得五殿下慧眼识珠,发现女子细腻的长处。”
“这一点,我们倒是见仁见智,只是这连老板的作风确实有些轻浮。”原宇宪发觉其中不妥之处。
温以安也注意到这点,当天明显在魅惑男子,那香粉也是惹人上钩的那种。
他看向原宇宪,只是他有来得这般早嘛,还是去会过这个连老板。
“连老板也向原大人抛媚眼了?”
“温同僚慎言。”
温以安颇为看好戏的,看到了原宇宪慌乱的表情:“是我胡说,等调查清楚,再跟原大人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