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色已深新城一号烂尾楼可没有通电也没有装修一到夜晚就会和山间乡村关了灯的平房或者是窑洞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今日可是除夕夜家家户户彻夜不关灯就连漆黑的烂尾楼房间都被照亮了几分。
蜷缩着被穆宁雪抱在怀里的叶心夏不知何时已经轻合住了双眼呼吸平缓的沉睡了过去，穆宁雪的眼皮也如有千斤重物压在其上被劣质香烟味呛的咳嗽不止是她最后的倔强。
高宇杰大口的咳嗽着三块钱的蓝蝴蝶味道是真的烈以往都抽几十块钱香烟的他是真的抽不惯这种烟，可惜现在就只有这玩意能抽了就这还是他省出俭用抠出来从小卖部买的，小一些的商店、便利店可都不售卖这款烟。
带着厌恶和些许不耐的又狠抽了一口烟一过肺他就又大口的咳嗽了起来，借着烈烟带来的那股头痛劲支撑着身体让自己的大脑勉强保持着清醒。
从刚刚开始他的大脑和身体就传来了一阵阵困意他险些就直接躺倒了，只是没想到之前烟瘾犯的时候买的一包烟这时候居然给他起到了提神的作用。之前他生意做得好的时候他都是喝茶或者是喝一杯冰美式来解乏的，现在破产了自然也没这条件了将就着用吧。
看了看撑不住困意睡过去了的穆宁雪，即便是已经睡去双手也依旧像是一个护崽的母鸡一样把叶心夏抱在怀里。不知何时已经把叶心夏的小脑袋扭到了自己胸口的位置，似乎是不想让她看见什么脏东西以至于被污了眼睛。
穆宁雪的下巴抵在叶心夏的小脑袋上，两个小女孩就这样第一次睡在了烂尾了里。
穆宁雪不用说她从还未出生时就是住在穆家庄园里的那套欧式别墅，这种连个瓷妆地板都没有的“小房子”她还是第一次住。
叶心夏虽然家境不比穆宁雪但好歹她妈妈租的也是正经平房，小是小了点但该有的都不缺。
她们被绑来的是新城一号楼盘一栋十几层的一个房间的主卧里，整个房间连一个门都没有。
莫名的困意让高宇杰心中的龌龊想法顿时全无，靠着烈烟带来的片刻的清醒他走出了主卧打算去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走出主卧的那个无门之口后零碎的脚步声从房间门口传来，高宇杰立即紧绷起来神经死死的注视着水泥铸就的房门口。
一个小男孩从没有门框的门口里走了进来两人人的视线正好重合在了一起，看着站在主卧门外的高宇杰小男孩的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的惊讶。
他的左手上正拿着一本黑色皮子的书籍，书籍的上方用锡金的方式刻着两个简体的汉字：圣经，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放学后刚回家的小学生如果在背一个小款的书包那就更像了。
那本书高宇杰之前见过只要是教堂这类地方都会免费发放，而那个小男孩高宇杰也认识之前正是他发给了自己泡面火腿肠还给他指了有热水的地方。
高宇杰的脑子有些混乱这时小男孩率先开口了：“如果你去教堂跟着其他人一齐唱一唱赞歌的话也能免费领一本的，当然我这本是劳伦斯主教看在我做志愿者的份上送给我的应该是高定版你估计是领不到的。”
高宇杰瞪大了眼睛下巴上零落的几根胡渣上下抖动起来语气不可置信道：“你，你记得我！”
小男孩微笑着说道：“嗯，你来领食物的时候给我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哦，当然主要是因为你的儿子。”
“他很可爱，我很喜欢他。”男孩语气温和的说道，对高宇杰的儿子表示了充分的肯定。
高宇杰从最初的惊讶中平复了下来迷了你眼询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试探和几分凶恶的质问。
男孩笑笑礼貌道：“时间有点晚了我来接某个贪玩鬼和她的朋友回家，出来这么久她家长会担心的。而且我在教堂做了一天志愿者可就等着吃年夜饭呢，她要是不回去这饭可就没法吃了。”
高宇杰闻言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眼神中的凶狠已经不在有丝毫的掩饰从工装裤中取出了一个银色的扳手冷声喝问道：“那两个丫头突然睡着了是你弄的！”
仿佛没有看到高宇杰手中的大扳手一样男孩依旧在微笑：“嗯呐，用了点稀释过后的迷药。”
“这种药剂原本是用来迷晕那些被抓住用来做实验的巨眼腥鼠的，稀释大半后勉强达到了可以使用在人体上的水平。本来是想着连你一起迷晕的但是没想到你居然撑到了现在，看来这款药剂对成年人的药效不是很有效啊还得我在费点劲！”说罢略带几分失望之色摇了摇头，语气中难言惋惜之情似乎高宇杰没晕倒是做了什么很可惜的事情。
高宇杰轻抬握着扳手的右手刚要恐吓面前的小男孩可还没等他出声小男孩就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道：“唬人的那一套就大可不必拿出来了。”
说罢语气一缓又道：“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才让你撑到现在，但是依照药剂对人体的效果即便精神上还能强撑着但你的身体现在一定十分乏力。与其把你剩下的时间用来做恐吓小孩这种无聊的事倒不如说说你的遗言什么的，这样起码还能发泄一下你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什么的！”
正如小男孩所说的那样高宇杰现在的身体瘫软乏力现在只是靠着那点精神劲勉强支棱着没有倒下，他张大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怎么都说不出来。现在他的体力十分微弱原本张张嘴就能说出的话语现在想要说出来得花很大的力气才行，这种耗能情况他得尽量节省消耗。
“看来药效已经上来了，看来只能我自己烟独角戏了。”男孩自顾自的说道。
“你的儿子走了。”兀的小男孩嘴里突然说出来这个惊人的事情。
高宇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把他杀了？”
他那个瘸腿儿子是他在以前在工地上当小工的时候和一个女人生的，生下来以后才发现孩子是先天性心脏病后来还患上了腿疾。那个女人嫌他穷更嫌孩子一身病不愿意跟着他一辈子受罪，在某一天中午他在工地上工的时候就带着自己的几件衣服跑了在，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徒留下一个在狭小的出租房里因为肚子饿一直大声的哭着的小孩。
因为孩子的那个抛弃了他的母亲和一身的病高宇杰本就不算喜欢他，破产后又要吃又要治病花钱更是让高宇杰十分的厌恶。
但是虽然讨厌但突然听到了他的死讯高宇杰依旧无法毫无波澜的接受，终究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看在这些年在他身上花的那么多钱高宇杰都无法做到不闻不问。
小男孩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从高宇杰的声音中他听到了疑惑、不解乃至于恐惧但唯独没有亲人被杀后的悲伤和愤怒。
“在今天把食物派发完后我单独找到了他，问他知不知道之前来教堂找我的那个姐姐在哪里。”
“他犹豫了一下就和我坦白了，他告诉我他爸爸因为他的病要花很多钱现在要做坏事希望我能阻止你。”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要对那丫头动手？”高宇杰已经无力的爬倒在了地上，吃力的问道。
“从你第一次见到她时露出那种恶心的眼神时我就对你留了心，正是因为这我才留意到了你的孩子，高乐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我很喜欢他。”他再次对那个叫高乐的孩子表示了肯定。
“你喜欢他你还把他杀了！”高宇杰嘲弄的笑了起来似是在嘲笑路明非的虚伪，他依然明白了自己的结局就算眼前的这个小鬼不会杀他穆宁雪的父亲穆桌云也断然不可能放过他，如果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刺到路明非的痛处那他可就赚了。
看了一眼努力作出嘲讽脸的高宇杰路明非没有理会他：“在我的刻意接近下平日里孤独一人的高乐很快就向我敞开了心扉，我了解到了他也从他嘴里了解到了关于你的一些信息。”
“我很喜欢他原本计划在把你处理掉后去求穆夫人把这个孩子收留在穆家庄园里或者是穆家的孤儿院也好，不管怎样总是比留在你身边要好的多。”
“但是”路明非语气一顿：“就在他和我坦白完之后他居然还在为你开脱，用着从教堂里听来的祷词为你祈祷希望我能原谅你，都是因为他的病你才会想不开做坏事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改变了我的主意，我一向是一个不善变的人计划好的事情很少会改主意，但为了他我决定破例一次。”
高宇杰的大脑此时已是一片空白他完全没想到那个平日里被他嫌弃怒骂的儿子居然会为他作出祈求原谅他这种事，这带给了他内心极大的冲击。
将连从水泥地上扭动着看向了路明非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幻觉他好像从那个男孩身上看到了一对散发着明亮色泽的灯光，不，不对那好像是一对眼睛，一对会发光的眼睛！
“原本我计划用腐蚀药剂把你浇成一泼脓水灌进水泥灰里做成铺盖新区公路的水泥，也可以是用hRb400螺纹钢把你插成碎肉扔到某个阴暗的下水道或者是没什么人的垃圾场里喂给巨眼腥鼠。”
“但是我改变主意了，一想到在你死后那个孩子会成为你生命的延续用着你的姓和你给他取得名字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直犯恶心！”
路明非一步步的走到了高宇杰的身前小小的身体此时在爬倒在地的高宇杰面竟是显出了几分高大，他俯视着那个爬在地上如同蛆虫一样的男人一字一句道：“那个孩子你、不、配！”
话语如钟声一般不断回响在高宇杰的脑子里，像是被路明非刺激到了他不知从哪里来到气力撑起了小半个上身如同临死前凶狠狂吠的野狗一般面目狰狞的嘶吼道：“你他妈你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一出生就被人扔掉的娘老子都嫌弃的腌臜玩意。”
“说到底你和我一样也不过是那些大人物养的一条狗罢了你以为陪着她你就能融入穆家吗？真是可笑你终其一生所能做到的极限也不过是一个穆家的家仆罢了，有用的时候还能苟活着当个小角色哪天没用了就是第一个被抛进垃圾桶的垃圾连用你擦脚都嫌脏的脏抹布！”
“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
高宇杰大声的嘶吼着唾沫星子直接喷到了路明非的脸上，拿出随身带着的湿纸擦了擦脸：“看来做之前还是做过点调查的嘛，这么久了总算说了点有用的了。”
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路明非作出回忆过往的样子道：“我问过那个抱我进穆家的女仆，那个时候也是一个除夕夜稍微不同的是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
“我像是一条断了腿不能在放牧的牧羊犬一样被丢弃在了荒原上，如果没有穆家的那个女仆抱我进了穆家庄园或许我已经冻死在了那个晚上吧。”
“所以即便是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抛弃了也不过是偿还了债务而已，所以狗也好家仆也罢我都接受。”
“至于你说的我和你一样凭什么高高在上，呵呵。”
“一个一早就看到本质的人和花了半辈子才看清本质的人，他们的命运自然是不一样的。”
“如果有一天我厌倦了，我可能会弄一大笔钱离开这个让曾经我伤心的地方。去太平洋或者是地中海买一个小岛，就那样度过余生似乎也不错。”歪了歪头路明非思索道，说罢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好了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再过一会药效过了她可就要醒了。”
“庆幸你有一个好儿子吧，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造化了。”说罢路明非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培养器皿。
对着高宇杰的视线摇了摇说道：“我知道你对魔法方面的东西知之甚少所以就不问了，这是我从穆家的猎妖队从博望山脚下带回的一只妖魔尸体的脑子里发现的一种寄生虫。”
“我翻了不知道多少妖魔书都没有找到相关资料，基本可以确认这是一种此前未被发现过的寄生生物。”
“猎妖队的队长穆宇洋是我的熟人从他那里我得以知晓那只妖魔在他们发现之前就已经死了但是它的身体上却没有被攻击的伤痕，我大胆的猜测应该是这种寄生生物杀死了宿主。”
“经过实验后我发现这种寄生虫并不会直接杀死宿主而是以宿主的头部组织为食，在进入到宿主的大脑后会开始撕咬吞噬宿主的神经和大脑。”
“宿主首先会失去视力，然后是听力、嗓音，宿主最终将会五识尽丧但却不会立即死亡。”
“你很荣幸能够成为这种寄生生物的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活体因为之后从博望山附近带回来的妖魔尸体中再也没有发现这些小虫子了，当然如果你能在五识尽丧之前去医院或者魔法协会求人把它取出来倒也是个办法，毕竟这种新发现的生物魔法协会和医院应该都会很感兴趣的吧。”
“不过那个时候你就算得救了也会又聋又瞎和个植物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好歹算是完成了对高乐的承诺嘛。”
说完路明非走上前把放有寄生虫的器皿放到了高宇杰的鼻子边后打开，寄生虫从器皿中爬出本能的顺着器皿口爬进了高宇杰的鼻子一路进入到了他的大脑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路明非就收起了器皿站在了一旁静静的观察起了这个活体耗材，等了片刻后高宇杰的大脑突然开始不规则的抖动了起来路明非猜测应该是寄生虫啃咬大脑神经导致的。
直达灵魂深处的剧痛让迷药的效果彻底在高宇杰身上失去了效用，他颤抖着身体疯狂的扭动着大脑搜寻着什么，显然这时他的视力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开始分不清方位了。
高宇杰奋力的爬动着往那个他记忆中的阶梯口而去，他在这里已经住了一段时间而且这个楼盘之前有好几层是他承包的他对这里的构造十分的熟悉。想靠着记忆中的位置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可怕的魔鬼！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死亡对自己的生命和这个吃肉不吐骨头的世界再无一丝留念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的内心，尤其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付出了生命去乞求那个魔鬼放自己这个父亲一条生路，冲着儿子的这一片孝心他也不能死！
即便是当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流民都可以，他在心中无比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绑架那个大小姐结果引来这么个魔鬼！
强忍着脑中传来的剧痛高宇杰在内心大喊道：“快了快了，只要顺着楼梯爬下去自己就还有希望，不过是十几层楼而言到时候自己做多也就是看不见听不着而已，至少还能活着！”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高宇杰往楼梯下滚去，不过这个楼梯有点不同他先是撞了一下栏杆才滚落了下去过程中好像还有点冷。
而且楼梯好高都好几秒了都没到底，可能是在楼梯缝里落下去了吧他在心中想到，没关系几层楼的距离最多是有点疼还好，也还好。
这样想着他终于落到地上了，却是就是有点疼而已不过就疼了一下。
“嗯！”片刻的痛苦传来高宇杰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再也没有了任何思绪、没有了任何痛苦。
路明非踮起脚尖透过水泥窗台看向了十几层楼下已经化为了一滩血肉的高宇杰，他肥大的肚子终于不需要在忍受饥饿了。
路明非对着那滩血肉轻叹道：“你真傻，我既然已经出来了你又怎么可能活的了呢。”
“人类啊真是愚蠢的生物！”说罢就头也不会的走了。
没错路明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高宇杰活下去，一切的行为都只是为了戏耍愚弄他而已。他仿若一个神明站在生命的最高峰嘲笑人类的愚蠢与懦弱，戏谑的看着他主动的走向了埋葬自我的深渊。
“这样多好，既不用自己亲自动手还不需要处理痕迹。寄生虫会和他的脑袋一起被摔的粉碎。也许直到下一个流浪汉入住到这个烂尾楼以后才会有人发现这里死了一个流浪汉吧，可能流浪狗什么的会更早发现也不一定。”路明非一边在脑海中想着这些一边走进了那个困住穆宁雪三人的主卧里。
将抱着的穆宁雪与叶心夏两个姑娘轻轻分开，路明非一只手扶着穆宁雪的后背一只手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醒醒小懒虫，我们腰回去吃年夜饭啦！”
在路明非的呼唤下穆宁雪迷蒙的睁开了眼努力的看清面前的人后她迷糊不清的呢喃道：“你来了，好，我们回家。”
见到穆宁雪已经恢复了意识后路明非便打算去把叶心夏和莫凡也给弄醒来，这两小只这次估计是让家里人担心坏了。
“不用麻烦你了，把她们交给我吧。”一道女声从背后传来，路明非愣了一下。
慢慢的将头扭了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明艳动人的成熟女性的脸，高挑的身材让还是小孩子的路明非只有抬起头仰视才能看清她的脸。
思索了片刻后路明非柔声询问道：“您是心夏的妈妈叶嫦阿姨吧！”
成熟女人讶异道：“你记得我？”
“嗯，之前和宁雪去找心夏的时候我们见过。”
“正好您来了可以麻烦您把莫凡也一起带回去吗，我记得你们是领居。”路明非说道。
叶嫦轻笑：“当然没问题你也一起来吧，正好我们一起回去让你们两个小孩子走，我还怪不放心呢。”
说罢叶嫦就从路明非手中抱过了叶心夏眼睛却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路明非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天然的美玉，她想要对这块美玉进行一下细微的加工让他更加的……闪耀。
……
穆宁雪的记忆停止在了这里她居然不知不觉的在长椅上睡着了，眯缝这眼看着已经出来的太阳。她好像还没有从那一场梦境中回过神来喃喃道：“你既不是家仆更不是狗，你不可以厌倦你答应过我。要陪着我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