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了,此刻的我,不顾脚伤困扰,坚持站在近处看着鬼子投降的过程。只见一群鬼子双手举过头顶,一个接着一个,从我身边走过。我望着眼前一大片迎面走来的日军战俘,心中厌恶无比。他们长得人模人样,所做的那些恶事、却是与“禽兽”无异。
我焦急的看着每一张面孔,生怕错过任何一个人。老油子走过来,见我入神,问:“周队,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不就是一群鬼子吗?”
我特别的投入,根本没有听他说话。老油子又问了第二遍,我还是没有在听。当他问到第三遍的时候,我才含糊答应,眼睛还没有离开鬼子。
见我这个样子,老油子反应过来:“我明白了,周队你心里有个结,你是想抓住那个头上没毛,脸通红的鬼子。”
我没有时间跟他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鬼子,点点头。
老油子吐了吐舌头:“周队,你太入戏了。那家伙逃命的本事一流,不知道抓到没?即使抓不到他早晚也得受到惩罚。”
我回过头,坚定的看着他:“我不要早晚,我要立刻。”
老油子见我有些魔怔,不再说话,我们就这么盯着人群看。人越来越少,我不禁有些着急,这家伙不会又跑了吧,或者已经死了。不过我又一想,觉着在缅甸丛林中那么恶劣的环境,他孤身一人都没有事情,顽强的活了下来。在两军交战的战斗中,他的自保能力也是有目共睹,所以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容易死。
可当最后一个鬼子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我终于灰心了,我没有看到红脸地中海的影子。我的内心在呼号,在奔腾,为什么?这个家伙为什么可以一次次逃脱?女电报员们的仇我何时得报?
我正在懊恼,这时远处传来嘈杂声。我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宽子押着几个人走过来。等他走近,他喊了一声:“这几个家伙,趁我们不注意想逃跑。”然后又朝我喊了一声:“周哥,你看看这是谁。”
终于,在这几个人里我看到了红脸地中海的影子。这家伙不再有往日的荣光,耷拉个脑袋,脸上还有血,十分颓废,狼狈不堪。
我不顾脚上的伤,快步走过去。红脸地中海显然也看到了我,在我面前,他又抬起了那高昂的头,仿佛不愿意让我看到他失败的狼狈样子。看他那么死要面子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问他:“你跑的挺快呀,终于把你给抓住了。我就说嘛,天理昭昭,作恶的人无处可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那家伙当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却一直没有收回他那骄傲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了,想起惨死的女电报员,上去给他狠狠的一巴掌。
他大叫起来,宽子也拦住我:“周哥,你冷静些。根据日内瓦国际条约,我们不能随便虐待战俘。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怒火在胸中无处发泄,但是不能让兄弟们做难,我渐渐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躺在地上的红脸地中海本来是用手挡着自己的脸的,但是看到我投鼠忌器的样子,他又得意起来。
他站起来,把脸凑到我的面前。那意思仿佛是你打我呀,你倒是打我呀。
我肺都要气炸了,娘的,老子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周。我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把他按倒在地,与他厮打起来。
宽子忙过来拉架,他按住了红脸地中海的双手,大声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一看,宽子这是在拉偏架,暗中帮我啊。”我这拳头也没有客气,全部给他的脸招呼上了。这拳头是替阿山和阿九以及两个孩子打的,是替被你杀害的无辜的人打的,是为了在丛林里面我们俩的恩怨打的,你为你向宽子打冷枪打的。
我像发了疯,根本停不下来。老油子一看事态要扩大,和几个士兵过来一起把我和宽子都拉开。红脸地中海这才算侥幸捡了一条命,没被我活活打死。不过,他已经被打的没了样子,整个左眼皮都肿了,脸上也肿了一块,头上撞了一个大包,嘴唇也破了。
不过这家伙站起来之后还摆出那个高傲的死样子,这是挑衅,这就是挑衅。我这个人不怕苦不怕累,最受不的就是这种气。但是我的手被老油子死死的按着,没有机会再去揍他一顿。就这样,红脸地中海和那些俘虏一起被带走,走的时候那家伙还得意的对着我笑。这下子宽子不干了,上去就给了他一记大耳光。看着他那错愕的样子,得意的人换成了我。
回到了团部,果然不出所料,我被刘团长狠狠的批评了一顿。“你多大的人了,作为一个老战士了,还犯这种错误?如果这种事情被登到报纸上或者传出去,那就严重了。这是公然违反日内瓦公约。”
我有些不服:“刘团长,那鬼子呢?在南京,我们30多万人都放下了武器,他们遵守日内瓦公约了吗?我只是揍了一个放下武器的日本兵,就会被这么严厉的批评呢。”
“你还有理了?日本人不是人,你也跟他们一样?”
我还是不服:“怎么,他们不是人,就可以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咱们是个人,就得是投鼠忌器,什么都得遵照公约吗?这是什么道理?”
刘团长显然对我的态度很不满意,他说:“无论如何,你是一个士兵。你要听从上级的安排。如果你不是士兵的话,你想怎么干,我没意见。”
他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还是不服。可我明白,这么吵下去,吵不出任何结果,我知道他是对的。
刘团长见我不说话,态度也缓和了。他说:“我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不能个人情绪化影响全局。今天这事你给我表个态,你错没错?”
我心中有一千个不乐意,但是没办法,我点点头,小声的说:“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