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
沈弗寒仔细端详着温嘉月的脸,似是不明白她为何会害羞。
温嘉月避开他的视线,嗫嚅道:“夫君,你别看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耳语一般,只有沈弗寒听得到。
沈弗寒微微勾起唇角,颔首道:“好,我们一起过去。”
说完他便不容拒绝地隔着衣裳握住她的手腕,牵引着她转身向前走去。
沈弗寒状似不经意地望向裴怀谨。
维持许久的笑容不见踪影,温润如玉的脸上投下一片阴翳,看不清他的神色。
似是一块品相绝佳的白玉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只有有心人才能察觉。
眨眼之间,他便抬起了头,脸上挂着儒雅和煦的笑意,方才的一切好似错觉。
沈弗寒波澜不惊地收回视线,扶着温嘉月坐下。
一道清甜脆亮的声音响起:“哥哥,你也来扶我嘛。”
裴诗景呼唤裴怀谨。
裴怀谨并未应声,好像没听见。
站在他身边的裴怀英推了推他,见他没反应,暗骂一声,不忍妹妹尴尬,主动走上前去。
“小景,二哥来扶你。”
裴诗景噘了噘嘴:“我叫的是大哥。”
裴怀英啧了一声:“行了,大哥二哥都是哥,挑什么?”
娘亲在侧,裴诗景没再坚持,勉强说道:“好吧,二哥也行。”
见妹妹主动将手放进他手心里,裴怀英顿时眉开眼笑。
自从裴怀谨这个冒牌货回来,妹妹便没再亲近过他,今日倒是让他捡了个便宜。
怕掌心的厚茧磨到娇娇软软的妹妹,一向神经大条的裴怀英改为让她牵着他的袖子。
待他们二人走来,一旁的人似是才回过神,纷纷效仿。
有夫人的去牵夫人,没有夫人的便牵姐姐妹妹,一时间都没闲着。
唯有裴怀谨还站在原地,与满院子的人格格不入。
沈弗寒示意温嘉月去看。
温嘉月不明所以地转过头,便见裴怀谨孤零零地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笑着望过来,微微颔首。
温嘉月也点了下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耳边传来沈弗寒的声音:“裴怀谨这个人,怪不怪?”
昭昭再次看了过来,专注地听爹爹娘亲说话。
温嘉月无奈地问:“夫君,你总是研究裴公子做什么?”
“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沈弗寒淡然道,“我总觉得他不像他表面上这么温和无害。”
温嘉月怔怔地望向裴怀谨,是这样吗?
可是她瞧着他和以前没什么分别,连笑容的弧度都和幼时一模一样。
不过此事不是重点,她正色道:“这么多人在,你非要过来找我做什么?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想来便来了,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做便是。”
沈弗寒认错态度良好,温嘉月也没再揪着不放。
事已至此,人人都看到了那一幕,说什么都没用了。
说话间,众人落座。
沈弗念给沈弗寒竖了个大拇指。
沈弗寒熟视无睹,朝某个角落看了一眼,低声对温嘉月道:“我该去那边了。”
温嘉月点点头,这边是女眷待的位置,沈弗寒坐在这里确实不合适。
大哥不理她,沈弗念也没生气,朝温嘉月挤挤眼睛。
温嘉月嗔她一眼,示意她不许说。
但沈弗念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温若欢笑眯眯道:“我大哥和我大嫂真是恩爱,欢儿,你说是吧?”
温若欢也只能硬挤出笑容:“嗯,姐姐和姐夫般配极了。”
方才那一幕,她险些被气晕过去。
姐夫居然待温嘉月这么好,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温柔小意!
姐夫分明是内敛的性子,为何变了,为何变了!
一定是温嘉月这个贱人求来的,她想向所有人示威!
在场的女眷不乏云英未嫁的姑娘,也不止她一个人对沈弗寒动心思,温嘉月一定是想震慑她们。
对,一定是这样。
温若欢咬着牙将自己哄好,终于平静许多。
众人等了片刻,笄礼还未开始。
要么临时出了差错,要么还有贵客没到。
这次的原因显然是后者,李知澜还没到场。
温嘉月默默地想,她可真是肆意妄为,这可是齐国公府嫡出小姐的笄礼,李知澜竟然不给面子。
转念一想,她连除夕宫宴都会迟到,一个国公府而已,应当也没放在眼里。
温嘉月想让她再晚一些出现,最好激起所有人的不满。
在场的都是达官显贵,待日后扳倒李知澜之时,说不定还有人记起今日之事踩上一脚。
长公主久久未露面,众人开始有些骚动。
齐国公夫人早有准备,让戏班子上台,先唱几出戏。
锣鼓喧天,一时气氛热烈。
昭昭看得目不转睛,一出戏终了,也学着大人的模样拍手。
温嘉月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昭昭忽的停住了,歪头望向右侧。
温嘉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瞧见一个比昭昭大一些的男童,正好奇地盯着昭昭看。
沈弗念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隔一会儿便看一眼昭昭,弄得她都没好好看戏。
她笑眯眯道:“我们昭昭真厉害,这么小就把男人迷的五迷三道的。”
温嘉月正想让她别这样说话,便听一旁有人讥讽开口:“你也不遑多让啊,十五岁就……”
沈弗念僵了下,便见一旁坐着的小姐们齐齐看向她,眼神不怀好意。
见她瞧了过来,其中打扮的最为华贵的女子正色道:“都别说了,只是提个醒罢了,咱们也刚十五岁,千万别做出那种辱没家门的事……噗嗤……”
沈弗念认得她,宣王家的南平郡主,向来狗眼看人低。
她还记得大哥的话,不能生事,但心里的怒意有些克制不住,她回敬一句:“想放屁就出去放,在嘴里放想熏死我吗?”
南平郡主听到如此粗鄙之言,面色忽白忽红,情急之下扬声道:“我们又没骂你,你怎么这样说话,果然是十五岁便跟人私奔的高门贵女,骨子里还是如此粗俗不堪!”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一时间人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戏台上刚开场的戏也戛然而止。
旧日伤疤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血淋淋地揭开,沈弗念的心仿佛也在滴血。
她的身形摇摇欲坠,脸上却哼笑一声,破罐子破摔道:“是啊,我就粗俗不堪了,那又如何?”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南平郡主气急,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这句话对沈弗念来说毫无攻击力,她轻蔑一笑,正想再说一句“那又如何”,忽的被人揽住肩膀。
“谁说她嫁不出去?她很快就会嫁给我了。”
听到这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熟悉声线,沈弗念怔怔地抬起头。
苏叶?!
苏叶没有看她,微不可察地捏了下她的肩,似是在安抚。
南平郡主轻蔑地打量他一番,她认识所有京中权贵,她没见过的人,自然是无名小卒。
于是冷笑一声:“你是何人?”
苏叶微微抬起下巴,扬声道:“辅国大将军萧雍之子,萧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