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哪里知道,你这样可恨、可怖。”舒丽珍说,“劣等的基因在你身上延续,当初就不应该对你心软。”
舒丽珍仰着脖子,才能对上容铭川的眼睛。
容铭川淡漠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女人。
一个谎话连篇的,虚伪的人。
舒丽珍说:“我当时应该丢掉你。”
“遗弃罪。”
容铭川的回答简洁,舒丽珍不解,容铭川为何如同路人一个,这样的言语竟然也不能够激怒对方半分。
他为什么能够保持理智,寻找言语中的逻辑漏洞?
容铭川无法给舒丽珍一个答案。
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舒丽珍为容铭川定罪:“要不是你,我妈不会死。”
“是吗?”容铭川稍微提起一点兴致,“事情是你做的,而不是我。”
他不打算给舒丽珍自我安慰的机会,“她只会对你失望。”
杀人诛心。
“怪物!”
舒丽珍在家中待不下去,赶忙出门,在门口撞见了一个人,是梁瑜。
梁瑜看见屋子里只有容铭川。
也就是说,
怪物二字说的不是别的,而是容铭川。
梁瑜原本跟其他女孩子一样羡慕舒丽珍,觉得这个人闪闪发光,做人漂亮的。但舒丽珍给应言当妈的时候就没有给到应言什么爱,慈母严母都做了,都长嘴巴上了不在身旁边。梁瑜打小母亲不在身边,听多了一些话,舒丽珍外人面前表现再好,梁瑜也不觉得不在身旁的母爱能够有多深刻。主要是,也没条件不允许把孩子带身边。
旁人都说余柔溪不喜欢梁瑜。
梁瑜知道舒丽珍不喜欢应言。
容铭川对上梁瑜的目光,“我很怪吗?”
梁瑜抬眸答:“欸,气头上的话你也信。跟胡言乱语的人计较什么,还要把这话听进去,蠢啦?”
容铭川瞧上去没什么自信,梁瑜看惯他的意气风发,“明明舒姨更怪,不把你当儿子的话就没资格教训你,把你当儿子的话她似乎很不喜欢你。我其实觉得……你跟她也不熟。”
容铭川忍不住笑,“嗯”了一声,梁瑜继续说下去,“是吧,那她说出来的话,就更没有客观性,完全是她主观臆断。这样一来,她说出口的你的坏话,完全不需要放心上。”
舒姨很不喜欢容少,医院那天她看出来的怪异只是一个开始,葬礼结束以后,舒丽珍对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容铭川一日比一日不满。
舒姨嘴里没有一句容铭川的好话。
梁瑜奇怪,这也可以是妈?
不过……当妈好像本来就不需要证书。
谁都可以当妈。
除了男的。
世界上还是有比当妈门槛更低的事,那就是当爹。
梁瑜抿了抿嘴,当爹才是最简单,生都不用自己生。
容铭川也是头回听见梁瑜这样顺口的安慰,想来梁瑜是担心他真的想不开,此时在梁瑜那里他处在一个低位上,她有点儿觉得他也是会受伤、会难过的。
这就是被梁瑜当成一个人的感觉么。
容铭川语出惊人:“她说我,杀人犯。”
少女皱了皱鼻子,感到不解。
容铭川说:“如果不是为了我,她不会做错事,奶奶就不会生气,也许……”
“可是。”梁瑜认真道,“她没有恨你的理由。”
其他人可以说容铭川是那个既得利益者,但……舒丽珍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容铭川低语:“其实她说的也有道理的。”
…
梁瑜回到家中,隔壁邻居就问她跟应言有联系没。
接着院中的人都看向梁瑜,连梁奶奶也看向自己的孙女。
梁瑜尴尬,解释说:“我跟他念高中不在一个班的。”
“你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初中的时候关系都那么好。”
梁瑜说:“那时候年纪小,到高中就玩不到一块去。”
高中梁瑜很少回老家,乡下来得更少。
梁瑜体会到了少回老家的好处。
她这样一说,梁奶奶帮忙解释解释,其他人就信了。
但是梁瑜心里头没有松快下来。
就像是又被压了块石头上来,前几天是不想被人打扰才躲到老家,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与她身边的人有关,先是应言的身世,再是应奶奶的去世,与应言身份调换的人还是容铭川,她向应言告白被拒是所有的事情里最小的一件,只是有一点,她将应言贬低到一文不值后应言就成了大少爷,梁瑜担心自己的那份言辞被人拎出来说。
容卓霄是什么想法,会觉得她这个人都很好笑吧。
人散了,梁奶奶又来问了一回梁瑜跟应言有没有联系。
梁瑜坦白是真的没有,梁瑜跟奶奶说之前也就有时回家能凑到一块,在学校里头一点关系没有的。
梁奶奶:“本来也是一点关系。”
梁瑜敷衍接话:“是啊。”
差点容卓霄要被她给缠上。
梁奶奶啧了一声:“舒丽珍瞧上去也不待见亲生儿子,容家还要这个儿吗?”
“这个不知道。”梁瑜刨香瓜,刮掉中间的多子的瓤,村里人自己种的,送过来好几个。
容家不要容铭川了,这梁瑜知道。
给了容铭川二十万现金,再也不管这个曾经的儿子。
容铭川还不算倒霉透顶,容家过去给的那些就不跟他讨回,不过那些贵重的物品是不给容铭川留的。
车、表、珠宝之类的。
过去学校论坛里有过容铭川的手表讨论帖,他拥有的手表只多不少。
八位数的手表戴手上的容铭川,个人拥有的手表价值肯定是超过九位数的。
像房产之类的容家更不可能给容铭川留就是了。
容家只是收回,而不是要求补差价也算是仁慈,毕竟里头的差价够梁瑜从先秦开始打工的,容铭川赛车的消耗就是很可观的一笔钱。
周末,梁智勇带着妻儿回来,看着他们一家人一起,梁瑜也习惯。原先梁智勇说讨个老婆是来照顾梁瑜的,后来……也就不提了。不是什么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而是梁智勇本来就没有多喜欢她这个闺女,怪不得旁人的。
梁智勇还是家的赚钱主力,无论钱是否上交,他才是实际掌握经济大权的那个,有着最大的话语权。
后妈有自己的子女的,而梁智勇也是梁瑜的父亲。
儿媳妇生了孙子后,梁奶奶笑面孔都好起来了,见到宝贝孙子,奶奶特意买了好菜。梁奶奶的厨艺就那么光景,云德食堂的种类繁多,梁瑜并不怀念家里的味道。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氛围,梁瑜更是不怀念。
氛围看上去和谐,梁瑜心里头却总不得劲。
梁瑜高考比一批线多了一百多分。
按惯例得摆升学宴。
要是梁瑜在本地念书,她的升学宴肯定要叫同学来,不过她在云德念书的她,在老家摆升学宴,那就都是梁智勇的关系。
一场梁智勇回红包的宴会而已。
所以梁瑜说宴会时间、地点都梁智勇定就好了。
梁瑜买了第二天去海城的票,说是同学毕业的聚会、升学宴比较多,在老家不大方便。梁瑜的录取通知书也不是寄到老家的,她写的是海城的住址。
她填写的学校是不会让奶奶、爸爸满意的,她可是坚持到最后确定自己的志愿没有变动。
梁瑜这样做对亲人很不信任,但没办法,好不容易结束的高考,梁瑜并不想白考,复读一年不见得会更好,而且多读一年高中少了一年自由多花一年钱。
梁智勇对女儿就要走不满意,他们回来只一块儿吃了一顿饭,她虽然说出来理由,可她临走了才说这件事,昨晚没说,在饭桌上没说,一早上背着背包要去坐车。
梁智勇这一生没有什么大志向,最大的执着与追求可能就是追求余柔溪上,年少时曾轰轰烈烈爱过一个人。当时他一方面觉得余柔溪很优秀自己有所不足,另一方面又觉得余柔溪的一颗心不在家中心有不满。
他担心余柔溪跑了,余柔溪还是跑了。
这几年梁智勇与前妻基本上没有联系,前两年在市实验附近买了房子,现在每个月还还着房贷,一家人过的日子并不宽裕,却也是有房有车,算得上小康,没有拖国家计划的后腿。
梁瑜在海城念高中,梁智勇这边每个月给梁瑜五百块钱。
他不是不管她。
虽然梁瑜念初中,余柔溪每个月要给两千块钱,梁智勇比不上前妻,如今前妻还是单身一人,而他有妻,另有子有女。
除了梁瑜,梁智勇还有两个孩子要养。
梁智勇问梁瑜:“什么时候回来?”
梁瑜纠结了一下:“过段时间,学校里可能还要回去一趟的,最起码一个礼拜。”
梁智勇:“昨天说一声,今天可以送你去车站。”
梁瑜说:“搭车也方便的,公交直接到火车站,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带。”
梁智勇要带老婆回娘家的。
梁瑜摆摆手说自己先走。
梁智勇没说,岳母已经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过去,送女儿去火车站再回来就晚了,是不同的两个方向。
-
孟舒文一下子扑到梁瑜身边,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鱼,以后我们要那么久不见面。我得多想你。”
“机票我还是可以为你买两张的。”
“还没来看我,就想着回程了。”
梁瑜点了点脑袋,她在说什么胡话:“想我是想我流落街头?”
“你要是来看我,那肯定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保准你不会流落街头的。”
梁瑜开口委屈:“那还不是没名没份的,还要被这边的大学休弃。”
孟舒文:“……”
梁瑜戳了戳朋友的脸蛋:“长了一点点肉好像。”
说到长肉,孟舒文是开了话匣子,她确实重了好几斤毕业后,孟舒文指了指自己的唇角:“都上火了,嘴上冒痘,嘴巴里面冒泡,现在我什么好吃的都吃不了了,要清淡饮食。太烫的也不能够吃,怕刺激到嘴里的泡。我妈还笑我,简直是太苦了我。”
梁瑜见舒文恨不得抱头痛哭的模样,没说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这会儿说都怕被打。
“你要是再过几天再瞧见我,我这几斤肉肯定已经下去,这会正直峰顶。”孟舒文出门喝的都是下火的茶。
“梁瑜,孟舒文,你们怎么又黏在一起啊。”是孟舒文社团的女生。
梁瑜警铃大作,这女生瞧着文静,实际上有些八卦的。
果不其然,女生问梁瑜:“梁瑜你这段时间有没有看到容铭川,我不给别人说的,他现在怎么样?听说容家跟他划清关系,他回乡下了。”
多令人惊讶,容铭川本该是个乡巴佬。
乡巴佬本佬梁瑜说:“你说的那些我不太清楚,容家什么时候跟他划清关系的,我这段时间回家躺了几天消息一点不灵通。”
“你老家不是跟容铭川生母的家在一块么?听说你跟容卓霄初中就是同学,你回去没看到容铭川?”
孟舒文抢答:“初中同学也只是同学,谁说家在一块的,我们是高中同学,今天还不是高考完我们的第一次碰见。”
“海城大……”
“小鱼老家再小,那也不是一个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说了没看见,你干嘛还咄咄逼人。”孟舒文可不觉得梁瑜有满足其他人好奇心的责任。
“是啊,我没见过。”梁瑜问,“你好奇可以跟别人再打听打听,我这边不知道情况的。”
梁瑜当然见过。
但这件事她也没必要说真话。
两个人逛街买了两套新衣服,搭起来算是闺蜜装,孟舒文要在梁瑜这里得到例外。她们也有其他的朋友,但总归要在朋友里占一个特别的位置。
孟舒文说自己对云德最舍不得的就是梁瑜,梁瑜说自己不属于云德,所以毕业后她们还是她们,实际上也是如此的,梁瑜不会因为舒文而舍不得云德,在云德梁瑜确实获得了许多,但她还没有开始怀念这个学校,她认为自己是不会去怀念云德的。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看不惯容铭川的人挺多的。”孟舒文坐在位置上转空杯子,“世界上还是小人多哇。”
梁瑜把菜单放在一边:“合着以前是敢怒不敢言。”
孟舒文挑眉:“明明以前是上赶着讨骂一些人。”
她又问:“你跟容铭川现在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