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客栈是石城最大的客栈,不仅是老王爷,很多过往的商旅都会选择在这里投宿。
不仅是因为老板聘请了很多壮劳力来保护客人的安全,这里的卫生环境、伙计的服务都很好,真真让人感觉到宾至如归。
云锦书几人到的时候,正赶往晚膳的时间,一层用餐的区域很多客人,甚至还有些拿着号码牌等位的人在外面坐着,对于这些客人,客栈老板也会让专人来伺候,端上热水茶点等等。
单从这个细节就能看出,这里的老板是个很会做生意的人。
云锦书几人不想暴露皇城司的身份,便让李乐上前跟伙计沟通,很快他就走了回来,“几位大人,伙计说老王爷住的房间一直都没动,让我们自行去查看。”
客栈总共有三层,第三层都是甲字号房,老王爷住的就是最里面那间。
推门进入,房间不算很大,分为里间外间,他们直接走进了里间。
老王爷的行李都放在床上,云锦书上前打开看了看,都是很寻常的衣裳,还有一块镶着金边的玉佩,其他就没有了。
“这是王府的玉佩。”霍西楼说道。
行李中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几人便开始在房内查找,半个时辰后,恨不得将房间翻过来的几人坐在桌上唉声叹气,“几位大人,我们是不是……真的断了线索了?”李乐在旁小心翼翼地问。
云锦书思忖片刻,缓缓道:“吉祥跟了老王爷多年,我们姑且信他,从他和老王爷到石城后,除了那位白衣女子和那块手帕外,再没遇到可疑的事,我们可以先从这方面下手。”
“老王爷每年都会来,若是有心要对付他的人,凶手应该会早就做好准备。”
“我们不妨先去找找那位夏霜姑娘的住所,既然对方把我们都往她身上引,说不定线索就在她家。”
大家一致认可云锦书的提议,不过眼下天色已晚,李乐表示明天一早就会来接他们。
剩下云锦书、霍西楼跟追风顾辰四人,本来她也要提出先回去找住的地方,下一秒一把钥匙就放在她手里。
“这是?”
云锦书不解地看着霍西楼,后者径自坐在窗边无人的座位,追风跟了过去,顾辰在旁笑嘻嘻地解释:“这是我们将军为你开好的房间,就在这里的三层,你的行李等用过晚膳我陪你回去取。”
住在这里?
一晚上就要她好几天的奉银了,她可……
仿佛看出她的拒绝,顾辰笑呵呵地把她往窗边的位子推,“你就踏实住吧,不用你给钱,我们这是在公干,皇上特批了银子的。”
特批银子也不要这么浪费吧?
云锦书还想说什么,可看着霍西楼那副冷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人家都不在意多花钱,她干嘛要为他省钱?
用过晚膳,伙计将他们三层,霍西楼的房间在最里面的倒数第二间,也就是老王爷生前住的房间隔壁;云锦书住在霍西楼的隔壁,她正要进去就见顾辰噘着嘴嘟囔:“为什么我不能一间房啊,为什么要把我跟这个死人脸安排在同一间,为什么——哎!你放开我!男男授受不亲!!”
顾辰被追风一把搂住脖子半拽半托地进了房,云锦书眨眨眼,恰好这时霍西楼经过她去自己的房间,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节省开支。”
“……”
每个房间距离很近,但隔音都做的很好,疲惫了一整天终于放松下来。
云锦书让伙计送来了热水,舒舒服服地开始泡澡,水中放了些有益身体的药草,她靠在浴桶里热气腾腾的,整个人都要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云锦书有些睡迷瞪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她面前正盯着她。
云锦书的大脑慢了一拍,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门口传来敲门声:“客官,我们要休息了,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对方戴着面巾遮住了大部分的脸,可那双漆黑幽暗的眸子却让她十分熟悉。
再联想到此刻自己的处境,云锦书惊慌地往下一蹲遮住身体,伙计的声音再度传来:“客官?客官?您没事吧?”说着便推门进入——
电光火石间,云锦书就看到眼前这人飞快地跳入她的浴桶中,人深深潜了下去。
“客官,客官?”
“出去!谁让你进来的!”云锦书下意识拿过旁边的衣裳批好,见伙计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外面晃荡,立刻压低声音吼道。
“是是是,不打扰您了,小人告退。”
见那伙计关上门,云锦书刚要说什么就又听伙计的声音响起:“客官,今晚风大,您可要关好窗户,小心着凉。”
“知道了!”
待外面真的没了动静,云锦书才紧紧拉着衣裳要出去,可霍西楼先一步从水中冒头,她的眸中全是惊恐和慌乱,下一秒四目相对,她下意识抬手就朝着对方脸上闪去——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霍西楼脸上。
云锦书的眼睛都红了,咬着下唇低喊:“流氓!!!”
她紧紧用衣裳裹住自己,可方才霍西楼那个动作溅起来很多水,眼下她的衣裳彻底湿透,跟光着没什么区别。
霍西楼生生受了这个巴掌,他沉沉地看了眼云锦书,随后从桶中跨出又随手捡了件衣裳丢给她,背对着云锦书说道:“穿上,我在外面等你。”
云锦书快速把衣裳穿好,要裹胸前白布的时候,眼眶又红了,她死死咬着唇,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在这种情况下暴露。那个流氓!!!
一边想一边哭,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云锦书穿上衣裳根本不想出去,就一直抽泣,霍西楼大概是听到了,起身走到她面前看着蹲在地上的云锦书,薄唇抿了抿:“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儿身。”
闻言,云锦书下意识抬头看他,霍西楼居高临下地站在她前面,深邃的眼中似是闪过什么。
“什么?你……”
霍西楼指了指她的耳朵,云锦书本能地抬手摸上去,这才后知后觉,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尴尬。
耳洞!
她竟然把耳洞给忘了!
可是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发现过她的身份,说明她隐藏的很好啊,要不是这个流氓观察力强,她肯定不会……
越想越难过,云锦书抱着自己的双腿,低着头哭。
霍西楼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的模样,双唇一张一合想说点什么,一向不喜形于色的面孔亦多了分焦急,可惜云锦书没看到。
“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霍西楼说完便朝她伸出手,低沉的嗓音中掺杂了分不易察觉的柔和:“起来,我还有事要告诉你。”
有什么事也不能大半夜闯入她的房里吧?还是在她……在她沐浴的时候!
可看着霍西楼面色平淡的模样,云锦书堵在嗓子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
气死她了!
云锦书深深吸口气,自从隐姓埋名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肝火了。
可这次是真的被霍西楼气到!
云锦书冷哼一声,小脸上的怒气丝毫不掩饰,她直接甩开霍西楼的手,径自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火,随后面无表情地开口:“有话赶紧说。”
霍西楼看了看自己伸出去的手,又看了看面带怒火的云锦书,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
这才是他认识的云锦书。
“方才我出去查探发现了点东西,但是也被对方发现了。”霍西楼言简意赅地说完,又看了眼门口的方向,“伙计来的时候,正是我进入房间不久——云顶也有对方的人。”
云锦书现在一脑门子气,根本不想听他说话,见他说完直接下了逐客令,“说完就请回。”
“这里不安全,今晚我留下。”
云锦书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她错愕地扭头看向霍西楼,直接被他气笑了,“将军,四皇子殿下,这是我的房间,我觉得很安全,而且我也不用你保护!请你离开。”
霍西楼对她的话无动于衷,直接起身去柜中抱了床被子扔到地上,随即和衣而躺。
“睡吧,明日还有事要做。”闭着眼说完就没了动静。
“……”
云锦书倏地起身走到他身边,愤怒地抬脚就想踹下去,就在她的脚掌要贴到霍西楼脸颊的时候,只听那人又幽幽开口:“还是……云姑娘想让我去床上睡?”
她的脚猛地刹住。
这个油腔滑调的人真的是霍西楼??
云锦书摸摸自己的胸膛,默念不气不气,一脸麻木地转身上了床,还将床帘拉好,把自己牢牢地裹到被子里。
这一夜,注定两个人都无眠。
天快亮的时候云锦书才迷迷糊糊睡着,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拉开了她的被子,顿时那种让她憋闷的感觉就消失了。
还有什么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实在太困太累了,随手拍了一下,又翻身睡了过去。
霍西楼无奈地摇摇头,回到房间看着铜镜中自己脸颊上对称的手掌印,面上却无半点怒气。
……
云锦书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她毫无印象的伸了个懒腰,掀开帘子发现床边椅子上摆放着的被子,昨晚的记忆这才重新回到脑子里。
看这天色已经是晌午,云锦书换上衣裳下了楼,就听到两个伙计在小声议论:“哎,你说这人怎么能好端端就死了呢?”
“是啊,小虎子平时可没有仇家,突然就这么被人杀了,真是太奇怪了。”
云锦书心生疑惑地靠了过去,向他们打听,这才知道客栈里有个叫小虎子的伙计昨晚死了,是老板清晨在后厨发现的,顾辰检查的尸体,说是被高手一刀毙命,现场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云锦书想到昨晚敲她门的伙计,便问道:“昨晚是小虎子在吗?”
“对呀,他还负责给客人们准备今晨的早膳,要不是老板发现的早,肯定会影响我们客栈的生意。”
昨晚她太生气了,也没怎么理会霍西楼说的话,那个进她屋里的伙计死了,是谁干的?
云锦书随便吃了口东西就赶往了县衙,王海告诉她霍西楼带了一些捕快出门还没回来,她就去了停尸房。
老王爷的尸体要尽快下葬了,即便是炭化,依然有腐臭的味道。
“听说这老王爷是个好人,也不知道是谁要害他。”
“哎,好了好了,死者已逝,我们就不要议论他了,还是先把他随身的东西去烧掉吧。”
她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小捕快端着托盘往外走,她只是扫了一眼便拦住他们,“等一下。”
云锦书上前撩起其中一个托盘上面盖的白布,将下面遮挡的东西拿起来,那是一块非常小的衣裳碎角,乍一看只是块白布的样子,可她摸在手里,料子手感非常好。
“这是老王爷的东西吗?”
小捕快点点头,“当时老王爷送到我们这的时候,身上的衣裳都烧了,还是我们大人在他身子底下发现了这块没烧干净的衣角,大人说老王爷要下葬了,就把这些东西再烧给他。”
云锦书听了有些生气,“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何你们不第一时间交出来?”
小捕快听了面面相觑,有些害怕又有些不解:“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都烧成这样了,还重要吗?
云锦书见他们的样子只能忍下这口气。也的确怪不得他们,石城向来安宁,很少发生命案,就连李乐都是富人家的孩子,想必他们也是家里送到衙门来打发时间的吧。
对命案这些肯定什么都不懂。
“算了,没什么事,这个东西给我留下吧。”
云锦书将那块衣角捏在手里去找了吉祥,吉祥见了却摇摇头,一脸困惑:“这不是我们王爷那日穿的衣裳呀。”
“什么?你确定吗?”
“王爷年纪大了,一般都是我伺候他……”说着说着,吉祥忽然一怔仿佛想到了什么,“对了,大人你不说我都忘了,王爷出事那日的确不是我给他穿的衣裳,王爷说想在房间里用早膳,我就去厨房给他取了,回来的时候王爷已经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