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滚去冷宫后,后宫一片祥和。连太后也多番感慨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在选秀时把这做作愚蠢的疯妇轰出去才是,从潜邸到后宫,惹出多少让人不痛快的事,唉!到底是皇帝皇后宅心仁厚念及过往顾及乌拉那拉氏才给了她可乘之机。如今她落得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端着柚子进来的福伽看到太后居然有些动气就觉得好笑,这个在后宫生活了一辈子的女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今日居然被一个疯癫不像话的宫嫔气到,真是越活越小孩了。
与此同时,白蕊姬醒来听到这个消息也直骂她最该万死,还好腹中的孩儿没有什么大碍,否则非要狠狠的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才算,她气得咬牙切齿,几个惦记她来看望的姐妹怕她再动胎气赶忙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慰,结果劝着劝着众人不自觉的回忆起她过往种种有意或者无意冒犯到各自行为又开始不自觉的声讨起来,一时间可谓群情激愤。
尤其是曦月想到当日她在御花园羞辱婉茵就来气,这仗势欺人狭隘的小人就该被狠狠打几顿才老实。
“我说我的主儿们,您们有家世有恩宠有子女的犯不着和她置气,她已经被废进了冷宫,这辈子都出不来了,您又和她这样烂泥一般的人置气呢?气坏了自己那可是既不值得又给了她脸面啊!”
惢心轻声柔气的一句让众人冷静了下来,是啊,她现在想要出来怕是得等到下辈子,她算那根葱值得为她动气!
自此,乌拉那拉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晦气代表和笑话。
转眼到了秋日,白蕊姬临盆的日子即将到来。越接近生产她越开心也越紧张,女人生孩子半只脚就踏进了鬼门关,就算有琅华绿筠经常和她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可她还是有些害怕,她怕疼怕遭遇难产雪崩怕孩子不能平安,知道这些想法不吉利但却无力抑制。
“太医说了你的胎儿一切正常,你又这般有福气,怎会如此呢?”曦月看她眉头紧锁就出言安慰她。
白蕊姬也给自己壮胆:“嗯嗯,贵妃娘娘说的是。”
几天后,期待又紧张的白蕊姬在午夜诞下一个男孩,她看了那孩子有些失望,琅华不解的问她原因,她撇撇嘴说这孩子怎么皱皱的,眼睛鼻子都挤在一起,看起来像只皱皱巴巴的小猴子,在场累了一夜的接生姥姥、助产的嬷嬷、帮忙的宫女、隔着帘子的太医都被她逗笑了,当娘的嫌弃自己的孩子也是难得一见,以至于后来永瓅大了还被皇额娘和奶娘嬷嬷们开玩笑。
生下了弘历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白蕊姬可谓是福气万千,晋了位份赏赐了珍宝不说,弘历体恤她生产不易还特例让她亲自抚养孩子,每日下朝后要先过来看了她和孩子才离去。嫔妃们也是隔三岔五的过来探望,一时间永和宫成了紫禁城里最热闹的地方。
白蕊姬还没出了月子,绮莹又被诊出有孕两月,皇宫接连遇喜,太后也乐得合不拢嘴。赏!赏!赏!宫里人人都赏!
她老人家大手一挥,宫里的每个角落都变得喜气洋洋,就连冷宫也不例外。
冷宫把守的凌云彻和赵九霄都是低等侍卫,挣得少干得多,宫里戍守得差事哪里偏哪里苦哪里就有他们,倒不是他俩犯了什么大错,只是在这贵人遍地的天子居所,他二人没有家世才华,没有银钱疏通,也就难有靠山提携出头。
对于此,赵九霄每日都捉摸着怎么在自己的任务里给自己尽可能多的捞点好处,不论是人脉还是钱财,只要有利于他的他都要,所以他在巡查守卫的时候不管看见那个宫女太监需要帮忙都会上前搭把手,不为别的,只为了把自己的“贤名”传播开来,有朝一日能入得贵人耳中。
凌云彻就不一样了,他说既来之则安之 ,这冷宫虽然偏僻清冷,但是胜在安静,他乐得在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与其费劲心思削尖脑袋去争抢他不如在这安逸悠闲。
赵九霄无语,既然无心前途,何必进宫当差。和他在一起的魏嬿婉就不一样了,虽说是个女儿家但从不说这没用的话,她找着机会就往上爬,每天省吃俭用的存钱托人疏通去到得宠嫔妃宫里,他听她不止一次的说过若自己出头了也要拉着凌云彻一起出头,他作为二人感情的旁观着常常替她感到不值也能预料到二人不日后的渐行渐远。心气不一样的两个人注定走向不同的人生。
太后大赏六宫,冷宫侍卫每人得到二两银子和一天假期。凌云彻心里喜滋滋,他和嬿婉快一个月没见着面了,也不知她最近可好,他在庑房和赵九霄吃喝完,赶在宫里下钥前去见她。
他在四执库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了魏嬿婉的身影。
嬿婉家道中落,弟弟额娘经常找她要钱,平日里为了这碎银几两是十分忧愁,十次见她有九次听她说着来钱的计划,只有在她的计划和畅想里,嬿婉的为钱愁为家里愁的情绪才能缓解些。
可今日不同,今日的嬿婉满面春风得意,还未等他开口她就忍耐不住先说了,原来是贵妃念及大阿哥逐渐长大了,身边的人不能只有乳母嬷嬷和原先那几个人伺候着,得给他在安排几个宫女太监跟在身边。嬿婉平时为人伶俐,早早的就跟四执库里负责人员调动的掌事姑姑给打点好了,所以她的名字是最早报上去的,姑姑也没少给她在负责挑人的公公面前说好话。
一切水到渠成。
凌云彻也为嬿婉高兴,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熬出头了。他把刚得的银子塞到嬿婉手里,让她再好好答谢姑姑,可是嬿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笑凌云彻怎么着一头就忘了另一头,太后大赏六宫,她们四执库怎么会落下,她的赏银还比他多些,于是两人倒转了过来,嬿婉把自己的赏钱塞给了凌云彻,让他好好存着,等到了明年三月她再想办法给凌云彻找人把他从冷宫里捞出来。
她说她会竭尽全力在大阿哥身边好好表现,到时候大阿哥和贵妃高兴了宫中的姑姑公公多少都会给她几分面子,那时给凌云彻找的差事一定是好的。
她忘我的说着,仿佛已经看到二人不久之后的美好生活。那时额娘不会再嫌弃他家世低微反对她们,她和他在宫里做着体面的差事,如果再得了主子赐婚出宫那将羡煞多少人。
越想嬿婉去大阿哥身边伺候的心就更急迫,她真希望明天一早就过去,她现在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为了日后,她再苦再累都不怕!
凌云彻听着看着心中莫名的生气一丝丝疲累,他从未想过这么多,也没有这么大的心,他只希望和嬿婉这样维持着,有差事当着,有时间见着,至于嬿婉的额娘什么的,都是浮云,他相信只要他对嬿婉的心可以胜过时间任何。
嬿婉回头前,他把这份疲累给收了回去,转为附和赞善的话只为讨她开心。
“嬿婉!姑姑找你!!”澜翠在远处寻找她。
“定是姑姑寻我了,我得走了,这些钱你可收好了,这几日我忙,等去到大阿哥那安顿好我再找机会来看你,我走啦,云彻哥哥!!!”嬿婉一边离去一边交代。
凌云彻笑笑,他的嬿婉总是这样忙忙碌碌的,想的多做的也多,只要有点希望她就能鼓足十二分的劲往前冲,这份心力和魄力让他自愧不如,或许等她到了二十五岁出来宫成了亲后有了孩子之后就会安静下来。
今天可真是喜事连连啊,凌云彻一个人朝宫门的方向走去,他抬起两只胳膊用力的往前伸了伸,明明今天什么也没做,可就感觉累得很。
弘历正刚在御书房和几位大臣商议完政事,王钦就进来通报皇后带着参汤和点心过来,忙了一上午,他正好有些饿了,快请快请。
他和琅华就是心有灵犀、天造地设的一对!!!
今日琅华来可不光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仪贵人。
仪贵人这胎现在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自从有孕她常常觉得从里到外的累,每日睡近十个时辰还是累,太医来看过说气血不足,再加上她担心自己位份不高,孩子生下后不能养在自己膝下就难免思虑过重,为了她和孩子,她想求弘历一道口谕。
弘历:“这有何难?朕就下旨,之前从潜邸就伺候朕的嫔妃,不论位份高低,生的孩子都准许养在自己膝下,省得一个个想着孩子茶不思饭不想的朕看了也难受。”
琅华见事已成,替仪贵人谢了恩,又提醒他最近都没怎么去看婉茵就离开了。
弘历扶额叹息,自己的妻子哪哪都好,就是太为别人考虑了,他本来是想今晚去皇后宫里的,顺带陪璟瑟玩上一会儿,可既然都被提醒了,那就去婉常在那里吧!
婉茵现在正在永和宫陪着白蕊姬说话,宫里的嫔妃生子的生子,遇喜的遇喜,皇上挨个的顾着就难免疏忽了她,算算日子她有我四个月没见皇上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她不似其他嫔妃有身份有家世有样貌,也不像白蕊姬一样在皇上面前敢直抒胸臆,也做不到海兰一般看开皇上的恩宠。她就是一个怀着夫妻和睦、期盼能与丈夫日日相见、白头到老的朴素愿望的女子,除了丹青,她自知没什么比的上旁人,所以弘历几个月不来看她,她也只是怨自己没用。
几个月的寂寞被传旨的小太监的道喜和催促打断。见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白蕊姬就命俗云把自己那支水晶步摇拿来要她在皇上面前戴上。
婉茵受宠若惊:“妹妹,这可使不得,我来看你和小阿哥,怎么能拿你的东西呢?”
白蕊姬:“今夜是姐姐的好日子,妹妹知道姐姐心里都是皇上,这支水晶步摇纯净透明,就像姐姐对皇上的心一样没有杂质,我看最是适合姐姐,姐姐定要收下,否则就是和我生分了。”
白蕊姬就是个人精,看婉茵还想再推辞就赶忙命俗云送客。婉茵剩余的话还没出口就已经出了永和宫。
惢心:“主儿其实不用和玫贵人她们客气的,奴婢看得出宫里的嫔妃都是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的。”
婉茵:“都说无功不受禄,我怎好意思白拿姐妹们东西呢?”
惢心:“主儿拿着就是成全了玫贵人的心意,不拿才叫人伤心呢!”
婉茵看着匣子里的步摇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五光十色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暖意。看来这宫里除了皇上的宠爱,还有姐妹们的感情扶人心。
晚膳后,弘历如约而至,他的婉常在是个话不多但浑身上下透着书香门第女子的气度,她和自己单独在一起时总是静静的守在一边,有时候政事烦扰得脑袋疼皇后就会安排她到养心殿伺候笔墨。她像一汪安静灵动得泉水,只要她在,弘历周围就安静了下来。
她在宫里总是小心翼翼的,宫里的下人有时候毛手毛脚没当好差被她撞见也是温声细语的吩咐下次留意就是了。上次被青樱欺负她事后也没找自己和琅华哭诉说要怎样,问起她也只是温柔的说贵妃已经替她出了头就算了。
安静本分有些胆小,与人和睦从不计较,这样的性格最让放心和喜欢,就算自己忙着没去看她,她也不会心生怨妒。
弘历一边想着婉茵的好一边有些期待的想见到她,看看她这些日子打发时光的画有没有更精进。
“臣妾恭迎皇上!”他才进屋就看到她在门口迎接自己,今日的她穿着还是跟往常一样素净,待她起身抬起头看向自己时弘历觉得她有些不一样,再一细看才发现她鬓间的步摇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好似涤荡在青山里映着皎洁月光的清泉溪流一般。
月下有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