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好久不见。”
管家慈祥地堆起笑容,踩着皮鞋慢慢走过来,朝着某人道:“许小朋友,该去学习了。”
学习两个字一出,许牧风抱紧了顾星阑。
可刚刚还说要讨公道的人,现在连脸都不敢挂,他讪笑地拍了拍小孩:“你先跟着管家爷爷过去。”
……在许牧风失望的眸色里,顾星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孩被管家牵走。
大厅。
出现不少新花瓶,还有各种摆件,他拿着布擦了许久,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没有放过,那些东西一如既往的发亮,反倒是他的手被水浸得发白。
而身后不远处的沙发,就坐着喝茶的某人,正拿着报纸。
这年头,很少有人看报纸,除非带了点童年的光环,享受着报纸边角因为拂动而微微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很明显黎泰贺现在没有处于办公的状态。
“您的茶喝完了吧?我给您沏壶新的。”顾星阑洗完手从厨房出来,直达沙发跟前。
鼻间是略微陌生的男士香水味,对方似乎换香水了,闻着像薄荷,凉凉的,但味道又不像,是海洋那种咸湿又冷冽的气息。
至于闻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压根不敢抬头看。
这人今天打扮过,连领带都整整齐齐系到领口处,想是电视节目开拍,有包袱,毕竟这人不可能一点都不看网上对他自己的评价,那网友夸得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脑子里不断风暴着,直到沏完茶,顾星阑才慢悠悠地开口:“黎总,你知道许牧风那脸上的伤吗?”
镜头前,这个男人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先坐吧,我刚好也要跟你说这件事。”
“您说您说。”
穿着佣服的人拘谨地把手擦在大腿面上,坐下时更是挺起腰背,完完全全被镜头收入进去。
“许小朋友很聪明,我想如果他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一定会比和泰更优秀。”
“怎么会,那倒没有,少爷才是厉害,今天正过去参加入学考试呢。”
这句话引得对面沙发的人顿了一瞬。
要不是那些事,黎和泰早就拍上校园生活了,何至于到现在连学校都进不去。
原本许牧风进贵族学校才是困难级别,没想到,这小孩都已经上了好几天,而黎和泰到现在还没开拍。
“不过今天已经开始入学考试了,我现在就来跟您说这个好消息呢。”其实是坏消息。
他来别墅找黎泰贺,不仅是来赚钱,更是来让对方解决那件大爷的事。
身边能调得动这件事的人脉,大概只有对方。
“是吗,那可真是好消息。”
听不出什么语气,顾星阑抬起眼,就看到对方笑似非笑的表情。
“那许牧风呢,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这心七上八下的。”
黎泰贺拿出手机,慢慢在桌面上移过去:“小朋友之间的打闹,已经解决了,不碍事。”
手机里,是两个小孩拿着礼物和许牧风握手言和的照片。
可具体的现实情况,他必须要去找许牧风才能了解到。
毕竟身边那些小孩,都不是省油的灯,太早熟了,其他的恐怕也大差不差。
*
外面日头升起。
从早上到现在,摄影师见镜头的人一直在重复做家务,便走过来。
“顾先生,你这工作要持续到几点?”
“五点,五点我回去接黎和泰。”顾星阑擦着额头上的汗,笑道。
“成,那我先过去。”素材拍得差不多,摄像师便离开。
别墅内,也有专门拍许牧风的摄像师。
现在,从他的角度,就能看到另一个大厅的小孩正在笨拙地和人进行交谊舞,脚和手几乎不是连在同一个身体,手忙脚乱。
他看没两秒,觉得那小孩脸上窘迫的表情很稀奇,便拿起手机拍照。
结果下一秒,手机被某只宽大的手掌向后夺过去。
“你这小子,欺负我家小老弟是不是?”
黎越倡板着脸,拿着手机高高举起,眼睛向下盯着某人,看清了某人错愕的神情,他嗤笑一声:
“你上次放我鸽子,连道歉都没有,你还欠我一个道歉。”
……那张脸说不出的闷气。
敢情这人还记着呢。
“你动作小心点,那手机是新买的。”顾星阑看着对方,半天憋不出一句。
“算了,去书房,有人找你。”
黎越倡逗人的心思散却,把手机往旁边一扔。
黑色的影子在半空中划过。
他眼疾手快,连忙飞奔过去,结果失之交臂,手机“啪嗒”地掉在沙发上,还弹了几下,差一点点就掉地板上。
前几天半途逃了这人的酒局,现在这人就存心耍他,想到那些书,顾星阑叹口气,转过头看向后面,却见对方吊儿郎当地去大厅看许牧风跳交谊舞。
厨房。
顾星阑特地拿上刚炖出来的东西上去。
一路上都能见到节目组特有的摄像头,直到书房前。
他敲了两声。
门一开,油墨的气息扑面而来。
红橡木做成的办公桌上,放着两台电脑,而围着的人,此时正撑着额头阖眼休息。
见状,他放轻了脚步声。
既然是对方让他来,不如他效仿程门立雪,也好表忠心。
只不过现在不是天寒地冻,也没有飘飘大雪,只有手里的盘子。
轻“砰”了一声,顾星阑悄然合上门,静静地在门口等。
盘子里的热气渐渐散却,原本晶莹剔透的银耳,凉了之后,便显得有些浑浊。
这一站,就站到顾星阑昏昏欲睡。
他昨天晚上喝了酒又熬夜,早上六点起来打扫屋子和做早餐,又急急忙忙送黎和泰去学校,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昌谷别墅干了半天的活。
现在周身安安静静,书房的台灯又是黄的,顾星阑便觉得困顿起来。
一开始,只是上眼皮和下眼皮偶尔轻轻触碰,没一会儿,它们就开始试探性地交锋,如同灌了铅般的沉重,双眼皮一次次缓慢却又坚决地往下坠,而下眼皮又在努力地向上迎合,试图与之抗衡。
每一次的接触,都伴随着头部微微的晃动。
顾星阑为了保持清醒,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每次都觉得自己已经睡在那边的沙发上,可短暂地清醒过来又发现自己靠在门板。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手里的东西要摔了。
“顾星阑?”
“顾星阑?”
像是幻觉,他刚刚短暂的梦好像也幻想到黎泰贺让他滚出去睡觉的场景。
这么想,也就这么过去了。
放完盘子,顾星阑已经躺沙发上开始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