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流觞惊惧过后,提笔的手都有些发抖,写出来的字也不像以往那般令人赏心悦目:“为何告诉我这些?”
严笑卿:“因为我不想看你死。”
郁流觞浑身又是一抖,神色惴惴不安,仿佛听到了什么比方才所闻更加不可思议的话。
严笑卿趁热打铁:“其实你若想活命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只需在皇上真正对你下手之前,偷偷离京,去投奔庆王。相信庆王若是知道了你的遭遇和自己的处境,必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郁流觞听完,拿手背抹了抹额头冒出来的汗,写:“那我背离君王,岂非和谋逆无异?”
严笑卿单边唇角一勾,暗忖真正的好戏即将上演,起身走到屏风那头,心里都等不及要看郁流觞接下来的反应。
做好看好戏的准备,严笑卿背着手回过头,斜睨着书桌那头:“你若不想被冠上谋逆之罪,又想保住自己的一条命,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求我。”
话音落下,果真见到郁流觞那副目瞪口呆,看起来蠢笨至极的模样。
严笑卿就是喜欢看他这副模样。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
郁流觞急了又会如何?
真是让人迫不及待想要看看。
然而严笑卿万万没有料到,郁流觞那两束定格在这一头自己身上的目光,居然迅速冰冷了起来,冷得如有实质,其中还混杂着失望,和决绝。
郁流觞又低头写了什么,写完之后,将笔轻轻扣在笔搁之上,竟是一副打算告辞的模样。
严笑卿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冲过去,一把夺过那张纸。
上面写着:“有劳严太傅费心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等着便是。”
严笑卿感觉到心脏骤然一缩。
上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还是小半年前,郁流觞在紫藤花棚下,在白纸上写了个大大的“你”那次。
许多往事迅速闪过脑海,纷乱交叠,堆积成无数碎片。
严笑卿分不清那些碎片的源头是什么,只觉得眼前所见的两行字,妖魔一般扭曲起来,气愤得将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你就这么想死?”
严笑卿恶狠狠瞪着郁流觞,几个字从唇齿间挤出,面目随之变得可憎。
郁流觞从未见过这样的严笑卿,吓得站起身就想逃,随即便被拧了胳膊,两条手臂被死死地反剪在身后,整个人被押着狼狈地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须臾,严笑卿拎小鸡仔那样,拎着郁流觞铠甲的后领子,将人一路往里拖。
郁流觞自顾自地挣扎,喊又喊不出声,只好手忙脚乱地去握腰间佩剑的剑柄,却连拔剑这个动作都没能做利索,便被严笑卿一脚踢中了手腕,整条手臂顿时自下而上麻了个透。
严笑卿将人拖行到卧房最深处,将人大力往床边一掼。
郁流觞身上的笨重铠甲和木床边缘撞出一声钝响。
严笑卿压着脚步向他逼近。
郁流觞蜷缩着身子,想咳嗽又咳不出来,随即连咳嗽都顾不上,胡乱挥舞着双手,腿脚也在乱蹬,用尽一切方法试图抵抗,狼狈至极。随即被粗鲁地按住,又被严笑卿的一条小臂卡住锁骨和喉咙,流入肺部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起来。
“你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只不过……”严笑卿说着,双眸微眯,压出两道极为危险的眸光,“在你死之前,告诉我,你心中最大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郁流觞的头盔掉在了屏风外,此时发髻散了大半,凌乱的发丝被汗水浸透,乱七八糟地附着在脸颊上,其中还混杂着泪水。
严笑卿不知道他在倔强什么。
是不甘就这么死了?
还是宁死都要守住真实的心愿不肯透露?
所以这个蠢货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想着想着,严笑卿小臂上的力道松了些许,呼吸急促了两分。
严笑卿发现自己的心跳,总会在看到郁流觞这副受尽屈辱的模样时,不由自主地变快,变急。
眼下的这一切,包括自己,包括郁流觞,全都变得像谜团一样透着难解的神秘和诡异。
一团邪火忽然在胸腔里炸开,熊熊燃烧着窜遍全身,严笑卿心烦意乱,索性掐着郁流觞的脖子:“跟我玩欲擒故纵?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这副德行!”
严笑卿说着,兴奋得浑身的肌肉都绷成一片。手指突然传来一阵锐痛,指节陷落在对方打颤的牙关之间。
原来是被咬了。
严笑卿却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在心中暗爽——兔子终于咬人了。
郁流觞用了全力,牙关死死紧咬住齿间手指,唇齿逐渐被氤成了红色。
严笑卿乱了呼吸,只觉得眼前所见竟是如此迷人。
那张唇,红得是那样蛊惑。
顾不上手指传来的痛意,严笑卿克制住心中强烈的,恨不能立马将人咬碎,撕碎的冲动,用另一只手捏住郁流觞的鼻子迫使他窒息,几乎是咬牙切齿,又畅快淋漓地骂:
“哑巴!”
“又蠢又笨一无是处的哑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