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进入潼县城区后，宋樾和马超喜提爱车的喜悦就逐渐淡了下来。
这时两人都同时想到，虽然宋樾的家里人都知道他这些年自己挣了些钱，但是却一直都并不真正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
但即使这样，宋梓两夫妻还总是在宋永泰和秦华琼面前编排他只顾自己挣钱，也不想着帮衬家里人。
这次要是让那夫妻俩看见他们开了这样好的一辆车回来，还不知道又要有多少话说呢！
但是这样一直锦衣夜行，做啥都只能藏藏掖掖的也实在是让宋樾感到烦了。
想到自己这次回来要跟秦华琼商量的事，宋樾只能希望宋梓夫妻俩能争点气，能够在不久后也成为小范围的财富自由的人。
将刘小军送到他家开的烧酒坊，两人便决定还是先开车去秦华琼的烟店。
“就跟秦姨说这车是我买的。”快要到秦华琼的烟店时，马超突然对宋樾说道。
虽然这车确实是马超付的钱，但是他却是将这车作为礼物送给宋樾的，所以车子其实是登记的宋樾的名字。
听马超这样说，宋樾也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烦，直接就点头应“好。”
车开到秦华琼的烟店外的那条街上，马超找了一处不挡人的路边将车停下，然后两人就一起走向街口的烟店。
烟店里这时正有人在买烟挑酒，秦华琼看见两人招呼了一声后，就继续去招呼客人。
不一会，那人挑了两瓶泸州老窖，又选了一条中华烟，付钱让秦华琼给找了一个礼品袋装好，就直接快步离开了。
见店里没了旁人，宋樾和马超连忙喊道：“妈\/秦姨。”
看着乖乖地站一排的两人，秦华琼突然觉得几个月不见，两个娃儿好像又长高了些，也瘦了些。于是跟两人说话的语气里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心疼：“你们这几个月没有好好吃饭吗？咋个都瘦了这么多！”
说着，一边上手捏了捏宋樾和马超的胳膊，一边又问：“咋个现在才回来啊？之前听你们说元旦要回来，我还以为你们最迟午饭前就应该到家呢。”
说完，不等两人回答，她又继续说道：“你们饿了没？要不我先去旁边的吴捞面给你们买碗手擀面先垫垫，等会晚上我们去北门那边新开的四喜火锅吃饭。”
说着话，她就转身准备去给宋樾和马超买面。
而宋樾和马超被她这样不停顿的一通念，都忍不住在心里生出一股极其熨帖的暖意。
说实话，虽然秦华琼上一辈子留在宋樾的记忆中的印记更多的只有冷漠，这一辈子在处理宋梓的事情上，也时不时地会因为骨子里固有的对长子嫡孙的看重而让宋樾感到失望，但是他也从来毫不怀疑，秦华琼在被金钱压弯脊梁前，在他根本就伤害不了宋梓的利益前，她对他的关心也都是真真的。
所以宋樾在离开潼县的这几个月里，一旦想到秦华琼，心里还是会生出担心与不舍。
就像此刻，看着秦华琼忙忙碌碌为自己和马超张罗的身影，宋樾的眼睛立即就生出了一股涩意。
“妈，不用。”眼看时间距离天黑定也没有多远了，他立即出言阻止了秦华琼的举动。
“你别管，吴捞面的手擀面很好吃的，我就给你们一人喊一两就可以了。”秦华琼只认为是宋樾在跟自己客气，悄然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向外面走去。
“真不用，秦姨。”站在宋樾身旁的马超见此也立即开口阻止，“我们车里还有在锦城买的点心没吃完呢，现在都不饿。”
闻言，秦华琼这才停下了身形。
不过她现在的关注点已经转到了马超刚才说的车上，“车？你们买车了啊？”
见秦华琼虽然是问的自己和宋樾两人，但是视线却是盯着宋樾看的。马超不由下意识地向宋樾斜跨了一步。
不过在看到秦华琼瞬间黯淡了几分的脸色，他立即知道自己有点过度紧张了。于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向秦华琼解释说：“嗯，我和阿樾，还有亚飞不是开了一个小公司吗？挣了点钱，我就去买了一辆车。这样回家也方便。”
但是本来就不傻的秦华琼却并没有怎么相信他的这番解释，只不过秉承着她这些年对宋樾一贯“难得糊涂”的态度，立即就面露赞叹地点头称赞：“超娃子这是越来越出息了哦！”
但是她的心里，却是再次悄然地叹了口气。
想到这些年家里一分钱没给宋樾用，以及总是让她不省心的大儿子一家，她也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她实在是没有多少立场去计较小儿子对家里的防备。
说实话，看大儿子那样不争气，有时她也会自问自己这些年对大儿子的包容是不是做错了。
但是看着长得粉粉嫩嫩的孙子，她还是希望最有出息的小儿子能够帮衬一下大儿子。
只不过想着这两年与家里越来越疏远的宋芙蓉与宋石榴，她又总是会在一次次对宋樾的言语试探后放弃。
她怕自己做得多了，本就跟家里并不亲厚的小儿子会更加地疏远这个家。
不过看刚才马超那下意识的举动，她知道自己的那些言语试探还是伤着了宋樾。
只是事情已然如此，她除了叹气也没有别的办法。
而本来这次回潼县就有所打算的宋樾，在看出秦华琼神情里的失落后，立即就将话题转移到她最有可能感兴趣的事情上。
“妈，这次我和阿超回来主要是有事情跟你商量。”扶着秦华琼在椅子上坐好，宋樾也拉过两张凳子，然后示意马超跟着一起坐下。
“啊？是什么事情？”闻言，秦华琼立即就好奇了起来。
“不忙，”见秦华琼面露好奇，宋樾刚想将心里的打算细说出来，脑里突然闪过刚才在店里买烟酒的那人，这才想起自己这次回来，还给工业泵厂的何大爷，还有批发香蜡纸钱的林耀宗和何春丽夫妻买了礼物的。
不过想到何大爷，宋樾就想起上一个月跟秦华琼打电话时，曾听她说何大爷住院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于是连忙转过话题问道：“对了，妈，何大爷出院了吗？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问那老爷子啊？”秦华琼一听宋樾问何大爷，脸上的神情立即就不好了起来。“听他女婿娃说上个月差点就没从医院出来到。”
宋樾闻言心里就是一惊，“怎么会？何大爷好像现在也才不到七十岁吧？”
“谁说不是呢？”秦华琼神色不好地说，“今年才满六十九。”
在一旁悄悄听着宋樾和秦华琼说话的马超看着宋樾脸上的担心与难过，知道这是最早给予宋樾帮助的人。于是忙向秦华琼详细地打听：“秦姨，您知道何大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他现在是住自己家？还是住他女儿家？”
“是啊？妈，他女婿娃都怎么给你说的？”宋樾也在一旁追问。
“具体情况他女婿娃也没说清楚，就只说好像是脑溢血。现在人半瘫了。”闻言，秦华琼简单地说了一下后，又低低地叹了口气才说道：“他女婿娃自己也有父母，根本不可能将那个样子的何老爷子接自己家去经佑。所以就将何老爷子的那个老房子挂出去卖了，然后用卖房子的钱将人送到红太阳疗养院去了。”
说完，秦华琼的神情中也多了几分物伤其类的伤感。
而宋樾在听说了何大爷的现状后，心里也忍不住地一阵阵难受。
到现在他都还清楚地记得，何大爷当初之所以会去工业泵厂做门卫，也只是因为与他的女儿彼此都牵挂对方做出的选择。
那时何家姐姐总是会抽空去给何大爷做卫生，给他做饭。何家姐夫也对何大爷很是孝顺。
可以说，在宋樾的想象里，何大爷的晚年生活应该是幸福的。
但是现在……
想到何大爷如今竟是只能靠自己卖房子的钱，孤零零地待在那个名为疗养院，实际就是一个私人养老院的地方，挣扎着等待生命的消亡，宋樾的心里就感觉一阵阵的难受。
这一刻，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上一辈子在医院里等待死亡的那段记忆。
虽然自己那时有妻有女有儿孙，跟何大爷如今的孤老凄凉相比好像好了不知道多少。但是宋樾却觉得，那份凄凉好像并没有多少差别。
一时间，他竟只觉得今年一月的气温好像比往年更冷了几分。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宋樾转而对秦华琼问起了宋梓的情况。
“妈，大哥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还不是老样子。你问这个做啥啊？”难得见宋樾主动打听宋梓的事情，秦华琼的心里既充满了期待，又生出了几分不安。
她既希望小儿子这是顾念血缘亲情，想要拉拔一下大儿子；她又担心是自己之前几次打电话时，透露的想要小儿子拉拔一下大儿子的事情更让小儿子记恨上了大儿子。
但是宋樾却因为心情现在还没有从何大爷的事情中走出来，所以并没有看出他妈那一脸的纠结，只是语气平静地说：“我们公司卖的电瓶车现在市场回馈很不错，要是大哥现在没有做什么事的话，可以让他申请一下做这个电瓶车在潼县的分销商。”
宋樾话落，就见他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由衷的欣慰之情。
他的心里便猜测他妈可能对自己的话还是有所误会，于是便说得更加详细了些：“妈，我有这个想法，主要也是考虑到你之前总说大哥他们的单位效益不好。不过公司毕竟是我和阿超还有亚飞三人合伙开的，所以我虽然可以做主让大哥做电瓶车的分销，但是该走的手续还是不能减免。”
闻言，秦华琼心里原本的高兴一下就凝滞了几分。
“啥意思？这事你和超娃子还不能直接拍板？还要走什么手续？”秦华琼很是不能理解地问。
“是……”见秦华琼明显的失望和不解，马超就想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结果他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宋樾阻止了。
“妈，要是你跟一人合伙做事，结果那人却绕过你把好处往自己家搂，你心里舒不舒服？”宋樾直接拿秦华琼说事，见他妈神情变了变，才又继续说：“我们公司签的分销商基本都是在当地有一定经济实力，同时生意也做了有些年头的。像大哥这样，什么也没有的根本就不会被列入公司的考虑行列。所以我能做主让他成为公司的分销商，这已经是在公司刷脸的结果了。”
“至于手续，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要他给公司缴纳一笔保证金，以及拥有一处合格的场地。”
说到这里，宋樾故意停顿了一下，视线定定地注视了秦华琼几秒，见对方没有再轻易表露出情绪，才又继续说道：“关于保证金，我是这样考虑的。这些年大哥应该也没存下什么钱，家里虽然小有积蓄，但想来也没有多少。所以保证金这块就由我出，然后我会再给大哥准备一笔租赁场地一个季度的费用，以及初期启动的资金。”
说到这里，宋樾又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加重了语气说：“但是这笔钱我不能白给他。要么由你和爸给我打一个欠条，要么由大哥夫妻俩给我打一个欠条。今后要是他们安安生生地将生意做起来了，这笔钱就会成为我送给他们的贺礼。但他要继续像以往一样，啥事都拈轻怕重，将这件事弄砸了，那这笔钱就是打欠条的人实实在在欠我的钱了。”
“那今后家里再要动不动给我打电话说他工作不如意，日子不好过这一类的，我就会考虑是不是有人不想跟我做一家人了。”
“事情就是这样，你觉得是让大哥夫妻俩签这个欠条好？还是你跟爸签好？”
说完，他就眼神不眨地盯着秦华琼，想看看他妈要如何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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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经佑，作者家乡表示照顾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