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他前几天的时候还想着法子想要进那个铺子看看,楚逝水想起这个的时候,心里头的委屈顿时又上了一层楼。
他将好几个储物袋的极品灵石一把丢到了时寒舟旁边堆积成山的天材地宝旁。
楚逝水看着时寒舟压不下来的笑意,嘴角和眉梢都忍不住往下撇去,抬手指向离峰的方向,伤心道:
“你走,你走!”
你走的时候记得走归元峰东侧的那条小道小心些不要让人发现,去中土的时候不要途经大晋皇朝的京城和东海姑射山倒是可以留一阵,以后要记得吃好喝好睡好不要让人担心呜呜。
时寒舟几步上前,忽地将他一把抱住。
楚逝水挣扎了起来,却被时寒舟紧紧压制住了。
他被抵在一棵树前,时寒舟一手护着他的背部,将他的肩背和粗糙的树干隔离开。
楚逝水被迫昂着脑袋,双手松松的垂下来,腰肢被时寒舟另一只手箍得很紧,像是要被揉进她的身体里。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时寒舟听到了楚逝水喉头里压抑又细微的哽咽声。
楚逝水忽然开了口,声调带着些颤意:“时寒舟,你告诉我,你对我的爱意是不是比那晨间的薄雾还要浅淡——只需阳光一照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尊殿下闻言眸眼一抬,绿眸里闪过几分晦暗,像是山间的苍苍篁柏被乌云遮蔽,显露出几分幽暗和底下翻涌着的暗潮来。
时寒舟:“谁说我不爱你了?”
她眼帘一垂,低头就要吻上楚逝水的唇。可楚逝水却扭过了脸,垂下来的两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不要。”他说,“我不要,你又不爱我。”
于是这个吻只落到他的脸颊上,魔尊殿下没有恼怒,只是顺着他的脸颊往上一点点的吻,随后张口咬住了他圆润白皙的耳垂。
牙齿忍不住碾了几下,像是什么警告一般,将这可怜的耳垂咬得通红一片。
楚逝水的脸扭向一边,修长的眼尾晕着浓重的红,眸间水汽氤氲,长睫上已然沾了细碎的水光,像是晨间薄雾留在草叶上的小小露珠。
时寒舟箍着楚逝水腰肢的手往上,稍一用力便让他们的身躯贴得更紧密了些。
时寒舟出了声:“你听听我的心跳。”
咚咚。咚咚。
由于身躯的贴近,时寒舟的每一次心跳都传到了楚逝水的身上,能够被他清晰感知到。
她的体温本来就高,滚烫的温度将楚逝水包围,自她胸腔传来的心跳快速有力,一下又一下砸进了楚逝水的心里,他耳边好似听到了心跳所带来的轰鸣声。
身躯之中好似有种无声的悸动在萌芽。
时寒舟松开了箍住楚逝水的那只手,她随后牵起他的一只手,摁在了自己的心脏前。
楚逝水被牵住的那一只手,指尖止不住的发颤,听见时寒舟道:“这原本是颗沉寂的心,是为了你而从中诞生了一片火海。”
“我无数次想要狠狠的将你弄脏弄得()死去活来,想要揽下你这个天上月,同我这艘夤夜失火的舟一起燃尽,化作熊熊烈火下的烬灰。”
这个素来稳重又少言的人自有一番坦荡,将爱意诉诸于口:
“楚逝水,我爱你,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心上人。”
“这是哪怕山河倾覆也不会改变的事实。”
魔尊殿下有着一颗赤诚而坦荡的心,这一番话像是一道绳索,卷着双腿已然离地的楚逝水,拉回了坚实的大地之上。
来自时寒舟的情话好似天籁,楚逝水由于空茫而产生的头重脚轻的不安全感,就这么被她抚平,一开始浑浑噩噩的迷糊也褪下了不少。
原来这些爱不是假象。原来她真的爱我。
接下来的一个吻便顺理成章,楚逝水任由自己的两手被时寒舟一手箍住举过头顶,任由自己的腰肢被往后压,任由时寒舟肆虐过自己的唇舌。
一吻毕后,楚逝水方才有一种踏在坚实大地上的安全感。
他心里头的委屈感少了那么一些。楚逝水虽然被亲得晕晕乎乎,但他记着正事。
楚逝水那种空空茫茫的感觉,一部分来自于寒舟有那么多事都不告诉自己的委屈,还有一部分就是剧情无法改变给他带来的恐惧。
哪怕他规避了那么多东西,剧情好似还是能找到逻辑继续进行。
时寒舟还是像那本书里的一样,有了魔气,还要再到中土那里去,之后应该就会再度在魔界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动荡。
可是楚逝水想了想之后的那些惨烈的剧情,他很害怕很害怕这些剧情再度成为现实,他不想时寒舟去经历这些可怕的事情。
他单是想想都觉得心脏要被架在火上炙烤。
于是他开口问道:“阿舟,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魔气是个很危险的东西吗?魔界的人普遍短寿,就算是那些强大的魔修,到了最后只会陷入癫狂的地步。”
楚逝水说得的确没错。魔界除了贫瘠和动乱,污浊的魔气导致的癫狂几乎是一种通病,这也是魔尊殿下上辈子没法扭转的东西。
毕竟魔界就建立在魔气的基础之上,魔气的利用无法避免,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也几乎无解。
魔界之人到了生命的后期,家中人就会将其送到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中等死,让其死前的癫狂不必波及他人。
原书不少读者也猜测书中的时寒舟后期的癫狂就是体内的魔气所致,不断堆积的污浊魔气侵蚀了她的神智。
时寒舟听见楚逝水的话,嗯了一声。
楚逝水看着她,几乎有些语无伦次:“阿舟,是我这个师父哪里做得不够好误导了你……还是你在哪里受了委屈不告诉我?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不是。”时寒舟打断了他的话。
楚逝水望进她的眼睛里:“那为什么你还要……”
时寒舟抬眸望回去,终于在此刻向楚逝水坦诚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我是重生而来的。”
楚逝水震惊的抬起头来,头颅好似教人凶狠的砸了一拳,周遭的声音在某一刻尽数消散,刚落到地上的两脚一下子再度陷进了突如其来的地陷之中。
他无端觉得头晕目眩,五感紊乱起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碰上了幻听。
于是他颤着嗓子又问:“你……你说什么?”
时寒舟:“我是重生的。”
楚逝水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个彻底,他脑海里回荡着一阵尖锐的嗡鸣,早在他脑子想明白“重生”意味着什么之前,眼泪已经哗的一下淌了下来。
什么委屈啊什么害怕啊,所有的东西都一下变得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要性,被他一把抛在了脑后。
他的脑子什么东西也容纳不下了。
楚逝水全然脱了力,靠着时寒舟才稳住了身形,他微微张着嘴,而后嘴角就这么一点点没法控制的往下撇,像是坠了一座亿万重量的山。
眼泪原先只是大滴大滴往下掉,后面却全然止不住了。
楚逝水这个人极少会流眼泪,平时被魔尊殿下逼出的生理性泪水不算,他最多也就是在喝醉的时候流那么一些眼泪,而且也就只会小小声的呜咽。
换做平时他是打死都不愿意流一滴眼泪的。
可现下他当着时寒舟的面嚎啕大哭,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像是失措的孩童。
他哭得那么伤心,五脏六腑好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成了一团,要顺着他的喉头随着他的哽咽和哭嚎吐出来。
楚逝水下意识的颤着手想要回抱面前的时寒舟,却又不敢使力,垂着脑袋哭得撕心裂肺。
饶是时寒舟也教他给吓到了,她没有想到楚逝水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她看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也少有的露出些慌乱来。
她记得楚逝水蛮崇拜上辈子的自己来着,怎么会反应这么激烈?
时寒舟抱紧他颤抖无力的身子,一手在他背后替他轻轻的顺着气。
笨拙的安抚道:“莫哭,莫哭。”
然后楚逝水哭得愈加肝肠寸断了。
活像是天都塌了一般,不,即便是天真的塌了他也不会哭成这样。
“重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些可怕的,他极力阻止的经历,他视若珍宝的寒舟已经全然经历过了一遍。
斗角场,南都峰下,追杀,入魔,起事,阿鼻地狱,死亡——所有的苦难,鲜血和硝烟,他的寒舟都走过了一遍。
楚逝水活像是陷入了什么最深切绝望的深渊之中,心肝都要教人给绞碎了。
所以过往时寒舟的一切异样都有了解释,譬如她吃不了白玉峰食堂的饭菜,闻到都会呕吐,也总是有着一些近乎于应激的行为。
楚逝水哭得不能自已,苦涩充斥了他的全身。
时寒舟抱紧他,听到他边哭着边抖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可楚逝水对不起什么?他没有对不起她啊?
时寒舟随后便听见了他断断续续的心声:
【对不起对不起……阿舟,我来晚了……对不起……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