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喻宁说不清,道不明此刻心里的真实感受。
进浴室护肤前,她佯装低头看手机,从商砚辞身侧走过时,她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可等他真的不进来陪着她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被冷待了,这种感觉很不喜欢。
护肤结束出来,她看见商砚辞站在浴室门边等她,无言陪伴。
商砚辞缓步走到她面前,一步之遥的距离,伸手去牵她,指腹即将触碰她手背的时候,他停下动作,语气温柔缱绻地问道:“夫人,让牵吗?”
裴喻宁眼睫颤颤,鼻尖发酸,无声点头。
商砚辞牵上她的手,接着问:“那让抱吗?”
他在试探她平静生气的程度,适时调整相应的措施。
裴喻宁再次点头。
由此,商砚辞可以确定,她生气的主要矛盾点不在自己身上,不然她不会让他得寸进尺地抱她。
商砚辞把她抱进怀里,手还牵着,没松开,温声询问:“今晚怎么了?夫人好像很不愿意和我说话,如果我哪里做错了,请告诉我,我一定积极改正,绝不再犯,好吗?”
平心而论,细细想来,商砚辞今晚没有任何错。
从进入宴会大厅起,顾总递酒的时候,商砚辞严格遵守答应她的事,直言拒酒,并毫不掩饰地坦然讲出原因。
宴会免不了社交,虽然商砚辞一直在听那些男人讲话,但她稍有不适,他立刻就能察觉到,让她去沙发上坐着,缓和脚踝的微酸。
真正令她不舒服的,是那些小姐们说的话,那些话表面听着是在奉承她,其实每一句话的中心主旨都离不开商砚辞,再加上之前截图的聊天记录,她感到烦闷恶心的同时,无比讨厌别人觊觎她的专属物品,从而不由自主地连带影响对商砚辞的情绪。
再加上那个追去男士洗手间的女人,虽然一开始她表现得淡然处之,毫不在意。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感到不舒服,或者说,不安。
她不喜欢商砚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和其她女人侃侃而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这种可能性极低,极低,意味着存在,尽管渺茫。
商砚辞就像她精心养护的花圃里的玫瑰,玫瑰开得肆意灿烂,芳香盈盈。花圃开垦在路边,隔着一道似有若无的铁栅栏,来来往往许多行人,有人观赏她的玫瑰,有人把手伸进铁栅栏,触碰她的玫瑰,有人不仅触碰,更要摘走她的玫瑰。
她讨厌这些事情的发生,于是谴责路人的无礼,冷训玫瑰的芳香与美丽。
最后尽数归罪于自己的。
如果她不把花圃开垦在路边,行人就不会看见她的玫瑰,心生贪恋觊觎。
如果她不把玫瑰花种放入贫瘠的土地,不耐心浇灌滋养,玫瑰就不会开得绚丽夺目,不会有清浅怡人的花香,更不会日日引诱她的灵魂,夜夜浸润她的心脏。
商砚辞垂眸注视此刻沉默的裴喻宁,把她公主抱起来,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手掌伸进去,握上她的脚踝轻揉慢捏。
裴喻宁抬眸看向他,商砚辞坐在她身侧,温热宽大的手掌,动作轻缓地给她揉捏脚踝,无声得温柔安抚。
面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冷淡,他照单全收,包容一切。
裴喻宁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枷锁困制、压迫、收紧,她感到难受,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商砚辞述说阐明。
商砚辞不经意地抬眸,看见裴喻宁在哭,他呼吸一滞,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
她在无声无息地掉眼泪,垂着密长濡湿的眼睫,像雨中沾湿翅膀的蝴蝶,雨珠的重量令她不堪重负,于是悄然坠落于某个初夏的夜。
“宝宝,怎么了?”商砚辞把她抱进怀里,薄唇亲吻她脸上咸涩灼烫的泪珠,手掌抚拍她的后背,极致温柔。
裴喻宁委屈啜泣,带着可怜的哭腔:“我的玫…玫瑰…被人偷…偷走了。”
听着她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商砚辞心疼得不行,没深究她话里的意思,轻声哄道:“我再给宝宝买很多很多的玫瑰,不哭了,好吗?”
裴喻宁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我…我就要…要我自己的。”
商砚辞温声道:“好,我们只要自己的。那宝宝知不知道玫瑰是被谁偷走的?我去把玫瑰找回来。”
在商砚辞叫到第三声“宝宝”的时候,裴喻宁的哭泣停了一瞬,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新称呼,又或许是因为她不知道谁才是偷玫瑰的贼。
裴喻宁双手抬起,搂上他的后颈,语气娇嗔,不讲道理:“总之…就是被…被人偷走了。”
商砚辞拿她没办法,裴喻宁现在就像梦魇的小孩,虽然醒着,但意识还沉睡在梦里,说话颠三倒四,没有清晰的条理,没有具体的指向。
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商砚辞低声哄道:“宝宝,不哭了,我们去吃零食好吗?你好久没吃零食了,今晚我不管你,想吃多少吃多少,一切都随你心意,好吗?”
裴喻宁的下巴靠在他肩上,抽抽搭搭地低泣,眼泪沾湿他的睡袍,水痕晕开,腰部被他的手掌稳稳托着。她没回应一字半句,还沉浸在玫瑰被偷的伤心情绪中。
不等走到楼梯口,旁边的房间门从里拉开。
外公刚准备去喝水,此刻见了二人,问道:“小辞,宁宁,你们怎么还没休息?”
闻言,裴喻宁身体一僵,哭泣被迫停止,随之而来的惯性抽噎却时不时地让她颤动。
商砚辞拍着裴喻宁的后背安抚,轻声对外公说:“宁宁梦魇了,我哄哄她,一会儿就休息。外公,您去睡。”
外公无言点头,关上房门,他刚才那声估计是吓到宁宁了,真是太不应该了。
商砚辞抱着她往楼下走,低笑调侃道:“不哭了?早知道就该把你抱去外公外婆的房间,让二老来哄你,也免得我看着心疼,手足无措。”
哭过之后,裴喻宁心里的情绪散了大半,听了商砚辞这话,她撅起红唇,回到以往嗲声嗲气的小作精模式:“本来看在你哄得这么辛苦努力的份儿上,还打算亲亲你呢,现在看来,算了算了。”
商砚辞踩上一楼的平坦地面,放在她腰间的手掌轻捻,语气宠溺地诱哄道:“我说错话了,宝宝,亲一下。”
“不要。”裴喻宁抬手,捂着红唇,声音闷得像在小鱼吐出的泡泡里,“带我去吃零食,不然还哭。”
商砚辞惯着她:“好,带你去吃零食。别哭了,以后都别哭了。”
把裴喻宁放到沙发上坐着,商砚辞走进偏厅,从储物柜里拎了两大包零食,放到沙发上。
裴喻宁撕开几包零食,十分满足,且满意地吃着,真的很想念垃圾的味道。
商砚辞坐到她身边,把她脸颊侧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含着笑意,温声询问:“宝宝,是谁偷走了你的玫瑰?”
裴喻宁靠近亲他一下,声音甜软娇矜:“玫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