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贾赦气了个半死的贾母,这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
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就算贾赦酒醒之后前来求见赔罪,也被仍然在气头上的贾母给骂了回去。
在贾母心目中,自己的二儿子可比这个没正形的大儿子要好的多,偏偏荣国公当初死守着什么国法规矩,不肯听自己的劝说把爵位传给贾政,让烂泥扶不上墙的贾赦袭了爵,这才让荣国府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这天夜里,她总算是得偿所愿的,也做了个祖先警示的噩梦。
贾母起初甚至不觉得这是个梦,因为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简直就是跟现实没什么两样。
她也不像贾敬,一开始就出现在贾氏宗祠。看到了祖宗们的真容,因而相当清楚一切都是先祖示警。
起初贾母真以为自己已经醒了过来,还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高乐的生活,只是各种各样的事情纷至沓来,漫长的时间似乎一晃眼就过去了,贾母也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年纪老迈、力不从心。
荣国府所面对的各种困境也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已经是可着人头做帽子的程度,当家的凤姐拆东墙补西墙,勉强维持着贾母的生活标准不往下掉,但府里其他人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了。
到最后,甚至难以为继到要偷贾母的私房出去换银子。
这些事贾母其实也略有所知,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若是闹了出来,不仅她一向喜欢的凤姐、鸳鸯等人要遭殃,还会提前一步戳破贾府已经千疮百孔、即将坍塌的窗户纸,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让贾母难受的还有一点,就是自己所疼爱的外孙女黛玉的命运也相当坎坷。
虽然开头几年在贾母的护持之下,黛玉能够无忧无虑的在贾府后宅中成长,还像贾母所希望的那样,跟宝玉之间的情谊越来越深厚,王夫人三番四次的想要暗中兴风作浪,都被贾母及时察觉,并且砍断了她伸的太长的爪子。
然而随着黛玉的父亲林海重病,黛玉的处境也急转直下。
林海意识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时候,已经私底下来信跟贾母谈起了黛玉的归宿。
他希望贾家能够派个妥当的人去接收自己留下的家产,别让闻风而动的林氏旁支族人占了黛玉的便宜,并且在黛玉成年出嫁之前替她保管这些家产。
当然,为了答谢贾家对黛玉的教养和护持,林海留下的产业中,除了一大半在日后要交还给黛玉,作为她的嫁妆之外,还有约三分之一是林海明言送给贾家作为答谢的。
光是这笔谢礼,就有近百万两银子,可见林家五代列侯,又是一脉单传,积攒下来的底蕴何等深厚。
贾母起初自然是一心想要办好林海交托给自己的事情。
谁知突然天降喜讯,元春竟然被封为贤德妃,还得了恩旨,可以回家省亲。
一时间,整个贾府都忙碌了起来,准备兴建省亲别院。
虽然入宫多年一直默默无闻的元春突然封妃,这个消息来的十分突然,让贾母心里有点犯嘀咕。
但她心里也明白,贾家如今一直是在下坡路狂奔直下,眼看再过不久就要触底,或许元春就成了贾家最后的希望。
因此在儿子儿媳找她商议修建省亲别院的事情,又为难的提出库房中的银钱有些不凑手、能不能先挪用林海给黛玉留下的银子的时候,贾母经过一番踌躇之后,还是点头默许了。
只不过她也跟儿子儿媳说的很清楚,这笔钱只能是暂借黛玉的,等到府里缓过这口气之后,就得第一时间想法子筹钱堵上这个窟窿,绝不能明目张胆的侵吞一个孤女的家产。
当时,贾赦、贾政两夫妇都是面面相觑。
修建省亲别院已经把整个荣国府的银钱都砸了进去,眼瞅着还要从黛玉那里腾挪两、三百万两银子才能顺利完工。
这么一大笔钱,他们可没信心能够还给黛玉。
于是贾赦索性提议,既然花了外甥女的钱,贾家日后也不能亏待黛玉,难得黛玉跟宝玉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索性让宝玉娶了黛玉,这样既能完成林海临终时的嘱咐,让黛玉终身有靠,还银子的事情也就不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筹谋。
反正到时候都已经是一家人了,只要贾家好好的对待黛玉,银子不银子的,想必外甥女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贾母本就存着撮合黛玉和宝玉的心思,闻言自然是赞成的。
贾政也素来欣赏外甥女的才华气度,再加上跟林海的关系不错,早早的就把黛玉当成了自己的准儿媳看待。
唯一对此事不怎么情愿的就是王夫人,可为了能够顺理成章的先把黛玉的家产弄到手,尽快把省亲别院修起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贾母虽然觉得对黛玉有些亏欠,但能够敲定她和宝玉之间的婚事,却也算是了了她心头的一桩大事。
贾母也明白,以府里这般的光景,黛玉的家产多半是拿不回来了。
但等到她和宝玉成婚之后,贾母自然会拿自己的私库贴补他们,虽然比不上林海留下的两三百万两银子的巨额财富,但也足够小夫妻俩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了。
贾母的算盘本来打的不错,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之道。
只可惜她高估了贾家人的节操。
特别是王夫人,一跃成为贵妃之母后,往日里被贾母强行压下的尾巴终于翘了起来,仗着有元春撑腰,开始一步步的蚕食贾母的权威。
底下的下人们也跟红顶白,看到贾母年纪老迈,弹压不住王夫人,有许多也就见风使舵的投靠了王夫人,导致贾母明面上仍然还是后宅里的金字塔尖,其实却只是被高高供起的泥菩萨,说起话来再没有以前那么管用。
很多事情,在下人有心欺瞒的情况下,贾母也就无法得知最确切的消息。
因此,王夫人暗中打压磋磨黛玉,甚至联合元春和薛姨妈,试图一脚踢开黛玉,打造金玉良缘的种种谋划,都得以顺利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