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向饭店的复古建筑,立于门口的服务员见到徐望西,便直接引着他们往内厅去。
这家饭店只有这一层,木作梁柱均衡地分割了空间,有三分之一是小戏台,弹唱艺人在上面表演着清雅安静的音乐。其余空间零零散散摆着桌子,桌与桌间有丝绸屏风稍隔出些私密空间。
他们在一个视野和距离都刚合适的桌边落座,叶辛说:“看来徐董是这里的贵宾呢。”
徐望西拿温毛巾擦过手,说得平淡:“临时招待客户的时候比较多罢了。”
两人在说这家餐厅的预约制度。因为每次接待的客人少,不提前预约的话,只有专门预留的贵宾区可以用餐。
边嘉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安静地摆弄着餐具。
她不知道这个餐厅没有包厢,一想到和谢熠还在一个空间内,她就如坐针毡。
叶辛不喜冷场,于是又找话题道:“之前初见徐董,实在没想到以后会这样坐在一起吃饭。”
徐望西温柔地笑笑:“我和童童结婚了,你们又是朋友,我们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会有很多。”
“童童?结婚了?”叶辛重复着他的话,声音因惊讶而扬高了些:“童童是你?你们已经结过了?”
边嘉立刻用眼神示意她小声些,找了个理由向她解释:“小时候用过的小名,就他爱这么喊。”
叶辛追问:“什么时候结的啊?不是昨天才公开的吗”
“三个小时前。”
徐望西说着,浅笑的双眸柔情似水,比起在一旁安静倾听的边嘉,他反而更像一个小娇夫。
“哇……真有效率。”叶辛感慨得直摇头,“那我何德何能在今晚和你们一起吃饭。”
正说着,三人突然听到一个爽朗的中年男声:“哈哈,欣赏完了,相当好啊!谢先生这次的作品我非常喜欢,我一定会留个最好的位置给它。”
这人的声音在皆为窃窃私语的餐厅中显得格外高亢,轻松穿透边嘉右侧的丝质屏风,送达三人耳中。
这下连叶辛都开始沉默。
徐望西毫不在意这变得有些尴尬的氛围,依旧温声说:“前几年我不在童童身边,还想听你讲讲她这些年的生活呢。”
叶辛这次学会了压低声音:“行啊,想听什么?她在我们工作室两年,这两年没谁比我和她见面的次数要多了。”
徐望西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咳……就是我有一次不小心喝多了,倒在路边,被边边捡回去了。”说起这个,叶辛还有点不好意思。
“那段时间我工作室刚开,缺人手。我后面酒醒和她聊了聊天,看她人好又聪明,就喊她去我那儿上班了。”
徐望西笑着点点头:“确实人好又聪明。”
作为话题中心的边嘉听两人一来一往,只象征性地扯了个微笑出来。
“那工作期间,是不是有人追她?”
“有——没有?”叶辛下意识的回答被她的大脑紧急拦截,变成一个问句,抛向边嘉。
“干嘛问这些没用的?”边嘉自然地揽过话头,鞋尖在桌下轻轻踢了徐望西一下,像是在嗔怪。
他只笑,不断夹菜到边嘉的盘子中。
叶辛看着,只觉得这真是一对令人赏心悦目的璧人,先前为边嘉和谢熠遗憾的心情都跟着消散了不少。
知道叶辛喜欢喝酒后,徐望西专门又点了两瓶唐培里侬,说是作为庆祝。
叶辛果然兴致大涨,若不是隔壁还坐着谢熠,夸赞两人般配的那些话马上就能出口成章。
边嘉看着她已经开始与徐望西相谈甚欢,只幽幽叹了口气,默默喝着酒。
她的酒量在工作后长进不少,但或许因为今天心事重重,一点酒精便让她感受到了轻盈。
先前那种如坐针毡的情绪被酒冲淡了些,身体跟着舒服了不少。
用餐中途,徐望西起身去户外接工作上的电话,边嘉便趁机叮嘱叶辛道:“辛姐,你别什么都跟他说,他只是看着好说话。”
叶辛听得一知半解,边嘉看她有点喝上头了, 也不再多说什么,拍拍她道:“算了。我去趟卫生间,你先自己在这里坐一下。多吃点东西,别一直喝酒。”
边嘉从厕所隔间出来,用凉水洗过手后,将冰冰凉凉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热胀的脑袋稍稍降下温。
她抬起头,突然看到镜子中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吓得她猛地回身,反手扶着盥洗台边缘向后仰。
看清是卓颖后,边嘉呼出一口气:“你吓到我了……”
“你突然公布婚讯才是吓到我们了。”卓颖面无表情接话道。
昨天徐望西当众公开她后,只有不知情的叶辛及工作室其他几位同事发过信息询问或恭喜她。
而关系最亲近的窦时言三人组,没有一个人联络她。他们的五人聊天群也彻底安静下来。
他们会感到莫名其妙、会生气,边嘉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谢熠总归是他们更久更重要的朋友。
边嘉不知道说什么好,此刻的任何解释都不合时宜,她只能说:“抱歉。”
卓颖也丝毫没有留情面:“你确实应该感到抱歉,你答应过不伤害他的。”
边嘉张了张嘴,想问问谢熠怎么样了,但最后还是保持了缄默。
卓颖见她沉默,也不再多说,转身去了卫生间深处。边嘉则揉着太阳穴,往外面走去。
结果一出门,她又见到了倚在回廊柱子上的谢熠。
四周寂静,隐约能听到内厅的袅袅乐声。晚风从廊下穿过,边嘉感到些许凉意。
不得不从他身边路过,她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在等卓颖吗?”
谢熠今天没有如往常那样将头发都梳上去,刘海都垂在额前,在眉眼处投下一片阴影,他“嗯”了一声。
酒精仍在放大感官和情绪,边嘉想尽快逃离,便说:“那我先走了。”
谢熠没接话。
她低着头从他面前经过时,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问询:“结婚了?”
边嘉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她未抬头,只说:“是。”
“今天?”
“是。”
“真快啊。”他的鼻腔溢出一声自嘲般的轻笑,又问:“开心吗?”
“……”边嘉顿了顿,竭尽全力地拿出坚定的口吻回答他:“开心。”
谢熠听罢静默许久,久到边嘉又想迈腿逃离时,他才再度开口,声音变得如晚风一样轻。
“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