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有趣吧。”
徐望西拉过床头的靠枕,大臂支在上面,调整了一下姿势,才漫不经心地给出这么一个回答。
“有趣?”梁童倍感荒唐,“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自私吗?”
徐望西的懒散笑意变得稀薄,他反问:“我自私?”
梁童口吻沾了些愠怒:“她因期待而轻信错误的暗示,以为你要给她办一场热闹风光的生日会,还通知了所有朋友,结果到现场后才被告知是为别人过生日,这样戏弄人的原因只是你觉得有趣?让我和她都很难堪,你很开心吗?”
徐望西面无表情:“你为什么要难堪?她怎样于我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无关紧要的事情?”梁童眉头拧紧,“接受一个女孩对你明目张胆的偏爱和期待对你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吗?”
梁童声线带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自己也分不清这质问是在替谢汐问,还是在替自己问。
徐望西从床上起身,站在她面前,垂眸望着她,这尖锐又冷漠的一面让她突然感到有些陌生和害怕。
他缓缓俯下身,双臂撑住椅子的扶手,把梁童圈在他和椅子之间。
“你在帮她说话吗?”他的气音轻柔,像在梁童耳边念咒语,“你人可真好啊。可是你原来只对我好,只帮我说话的。你变了。”
他越俯越低,熟悉的气息弥漫,逐渐占据她的鼻腔,她下意识侧过头想避开。
“但怎么办,她就不会帮你说话,让我想想她之前是怎么和我讲你的呢?”
徐望西的语调染上一层嘲讽,他退回床边坐下,双臂张开撑在身后,仰着头作回忆状,学着谢汐的口吻道:“——真不知道我弟怎么和她玩到一起了,别真是在恋爱,要是让爸妈知道他在学校早恋,还是这种又穷又不受欢迎的书呆子,又要挨骂。”
窗台簌簌作响,外面又下雨了,窗户还没关。
梁童坐在椅子上,发现自己浑身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很凉,手掌却生出一层细密的手汗。
“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后,得知你我相熟,还能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要和你当朋友,她都不难堪,你替她难堪什么?”
徐望西鼻腔溢出一声轻笑:“离她宝贝弟弟远点吧,省得他挨骂。”
梁童静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很低:“所有这些你都可以告诉我的。不论是她说了什么,还是今晚会发生什么;不论是你要把我的雕塑拿来送去,还是换掉我买的洗发水,你都该直接告诉我的。”
“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不值得占据你的注意。你只需要安心地、轻松地、无所顾忌地和我待在一起就好,什么都不必操心。”
徐望西抬手轻抚她的还有些许潮气的头发,柔声道:“头发长了不少,今晚降温,吹干再睡。晚安,童童。”
说罢起身关了房间内的窗户,推门离去。
梁童几乎一夜没合眼。
思绪无序,最后是想着谢熠那句“你最应该包容和宠爱的是你自己”和一道白天没有解出的数学题,才勉强入睡。
再睁眼时,太阳已炽热刺眼,她下楼转了一圈,谢绝厨师要给她准备一份早午餐的好意后,发现徐望西不在家里。
王姨又在花园里替他照料鲜花,梁童走出去,还未开口,王姨便全交代了:“望西跟夫人去他大伯那儿啦,他让你等他回来。”
梁童刚起床,还有些迟钝:“大伯?”
“是啊,他们每个月都过去一趟,一般吃个午饭就回来了。”
梁童回想起来,刚转入这所学校时,确实无意间听人讨论过,徐望西有个很有权势的大伯。但她从未从听他提起过,也没见过来往,所以短暂地奇怪过一下,但很快便忘了这个传闻。
原来真有个大伯啊。
见她若有所思,王姨以为她是担心没饭吃,便说:“望西去前有给厨房交代过今天中午的菜品,童童你去看看,有想吃的不想吃的就让他们调。你来这么多天了,还是那么客气。”
梁童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了谢,回屋里去了。
午饭前她打算写写作业,走近书桌,才发现上面放着两张照片,是昨天傍晚她和徐望西在紫薇树下拍的。
一张是她自己,笑容粲然,看向镜头的眼神带着些讶异;另一张是两人合照,徐望西看着镜头笑得温文尔雅,而自己侧着脸盯着他发愣。
明明合照拍了很多张,偏偏选中这一张。
梁童抿着嘴盯着合照看了半天,最后唇角还是勾出了上扬的弧度。
她仔细地把照片在抽屉中放好,翻开题册,专注于其中。
下午两点,梁童把收拾妥帖的行李包放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盘算要不要给徐望西发信息说自己想回家了。
虽然有了专业护工,但梁童还是想去看看父亲,而且,她也想妈妈了。
但徐望西又交代了要她等他回来。
正犹豫着,玄关处传来动静,接着是王姨总是饱含热情的嗓音:“望西回来啦,今天回来很早啊!”
徐望西鼻音应下,问:“童童呢?”
“刚见姑娘在客厅坐着呢。”
徐望西闻言,快步向前,直到走过屏风,视线没了遮挡,他看到沙发上的女孩,才像松口气般放慢了步子。
梁童好奇问:“你怎么看着紧张兮兮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望西把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坐下时舒了口气:“没什么,只是怕有人又打算不吭一声地跑掉。”
“咳,”梁童清清嗓子,掩耳盗铃般地把身旁的行李袋往身后推了推,转移话题道:“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大伯。”
“还真准备走啊?”徐望西歪歪脑袋,看着她藏在身后的包,语气幽怨起来。
“怎么会,等你呢,不然我早就走了。”梁童连忙止住他的话头,“你还没回答我呢。”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也没把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介绍给我啊。”
……他最近是迷上什么无关紧要文学了吗。
梁童无语地眯起眼:“你想认识我都介绍给你。”
徐望西默了片刻,说:“是徐祖康同父异母的兄弟,徐祖康靠他发财,就要我去定期孝敬他。”
他话带讽刺,梁童听罢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这哪里是无关紧要的人,分明是徐家大金主啊。
徐望西双腿交叠,后背向沙发靠去,柔声柔气地说:“我介绍完了,你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你的七大姑八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