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是个合格的房客,虽然平常住在这里,却很少触碰属于我的东西。
以前他偶尔看到我在上香,只当是供财神之类的,很少过问,直到这晚,他才意识到神龛里供的是真身。
知道了这点后,他便去香炉前转了几圈,恨不能把狗头伸进那个内嵌的神龛里去闻。
“他人呢?这会儿不在吗?”他抑制不住好奇地问。
“呃……有事出门了。”我说。
总不能告诉他,对方是因为忌惮犬类生物,所以专程躲出去了吧?
自从陆行川搬进来后,黄延之便很少回来。
偶尔顶着压力回来吸食香火,也会匆忙离去。
“这里都快变成狗窝了,好大的味儿!呆不了,呆不了,什么时候等他走了,我再正式搬回来住!”
不过即便是在外面,神像被打碎,黄大仙应该也会有所感知,估计会很生气吧……
迟些天亮,我便去市场再请一尊回来。
陆行川借口不上班,便主动开车送我过去。
物种本性所致,他现在对素未谋面的黄延之兴趣超级大……
黄大仙的上一个神像,是我自己用黄泥捏的。
这回,我带了图,决定去找个专业雕塑师手工现塑。
不过师傅并不容易找,几条街上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满意的。
我们停下来休息时,茶馆老板倒是提供了条信息。
“要说咱们玉桥市场师傅的手艺,老张绝对是首屈一指,他带出来的徒弟,几乎占了国内这行的半壁江山!不过他最近病了,估计不会接什么生意。”
我跟陆行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起身。
在市场角落的一家小破旧店面里,我们见到了那位张师傅。
他六十多岁,身材高大,但却瘦骨嶙峋,周身都透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得知我们来意后,对方连连摆手。
“对不住,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不是不想干,是实在干不了啦!”他有气无力地说。
“请问您身体是哪里不舒服?”我好奇地问。
老师傅上下打量我们,慢悠悠地坐下,同时拿出口袋里装的饼干吃了起来。
“说不上来哪儿不舒服,就是觉得浑身乏力,动不动就头晕眼花,还总是饿!去医院检查,只说是贫血,开了好多补血的药,但是都不管用……唉,忙碌了一辈子,我这行怕是做到头了!”
“冒昧问一句,师傅您有纹身吗?”我问。
“没有,年轻那会儿倒是想过,不过老娘说要是敢纹就打断我的腿,之后没多久她老人家就病逝了,我也就断了这个念头。姑娘,你怎么会问这个?”他好奇地打量我。
“师傅,我是个纹身师,感觉您这情况,跟我曾经的一位客人有点像,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看看?”我说。
他没有拒绝,饶有兴趣地请我们坐下。
我请对方将衣袖挽起来,检查了他的手臂,发现他两条胳膊的肤色竟然不一致,一条偏黑,一条偏白。
于是便去隔壁店里,跟老板借了一根香点燃,并用烟雾慢慢熏烤那条白臂。
烟雾缭绕升腾,老师傅的腕部血管处,也悄然出现了灰白的蚊子图案,从腿到口器,全都栩栩如生。
目睹这一切后,对方困惑地瞪大了眼睛。
“这……我可真的没有纹过身啊!”他连忙声明。
“应该是几个月前,您不小心拍死了只蚊子,所以在皮肤上留下了印记,没有及时清除,机缘巧合下发生了异变,所以形成了非人为的纹身。您瞧,这蚊子吸管一样的口器刚好扎在您的静脉上,日夜不停地吸食,您可不贫血嘛!”我解释。
“这、还有这样的事?那姑娘你看这有办法治它吗?”老师傅听得瞠目结舌。
“别担心,我待会儿帮你扎几针就好,不过……咱们得找个封闭的空间。”我说。
“有有有!我的工作间,就在这里面!我这人喜欢静,工作间封得很严实!”他立刻起身。
老师傅起身有点猛,头晕眼花,身体摇摇欲坠。
我连忙上前扶住,他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
工作间不大,除了一张长桌外,还摆放着一些专用的工具。
看到陆行川也跟了进来,我便用眼神提醒他出去。
结果在好奇心驱使下,对方居然选择视而不见。
“待会发生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挑挑眉毛。
“呵,你当我没见过蚊子?”他不识好歹地说。
普通蚊子,他当然见过。但是这只异变的‘蚊子’却格外不同。
我让老师傅坐下,自己则用随身携带的细针,精准地在蚊子周围浅浅绕了一圈,并刻意留了个小出口。
感受到威胁的蚊子开始轻微蠕动,并在针尖的有意驱赶下,缓缓来到出口,迫不及待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我警惕地观察着纹身的变化,见它即将脱离皮肤立刻后退。
陆行川看得专注又投入,好奇的黑鼻头高高耸立着,恨不能直接贴上老师傅的胳膊。
那只蚊子离开皮肤的瞬间,身体迅速立体起来,色彩、形体都随之发生了变化,迅速展开翅膀后,体形足足有拳头那么大!
这只恶蚊不情愿地被赶出来,既愤怒又憎恨,快速煽动起翅膀,带着尖锐的嗡鸣声直接攻向陆行川。
它的尖嘴如同钢针,咻地扎进陆行川的鼻子。
“嗷呜——”陆总一秒钟发出惨烈的嚎叫声。
趁对方贪婪吸食时,我从背后抓住了它,然后装进准备好的玻璃瓶子里。
巨蚊开始在瓶子里横冲直撞,直到明白大势已去,方才沮丧地停下动作。
陆行川捂着鼻子,吃痛又委屈地看向我。
“弄死它!”他又气又恨。
“不行,我留着它还有用。”我拒绝。
陆行川移开手,狗鼻子上赫然出了一个超级夸张的包。
不仅如此,他脸色这会儿也是惨白的。
老师傅看得目瞪口呆,最后甩了甩胳膊,欣喜地告诉我们身体这会儿感觉轻松多了。
“唉呀,真是隔行如隔山,行行出状元啊!”他冲我竖起大拇指。
“宋引棠……我有点头晕。”陆行川扶桌而站。
“估计是刚才被蚊子那一叮,给你吸贫血了。”我解释说。
看他狗鼻子上的大包,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不过老师傅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音。
“小伙子身体素质不行啊,你才被吸一口,怎么感觉比我这吸了几个月的老人还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