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并不可怜赵家,这本就是一报还一报,根本没什么可值得怜悯的。
不过赵川泽活这才最合她意,比起让赵川泽痛痛快快的死,她更乐意看他们在泥沼里挣扎。
赵川泽是三公九卿世家之嫡子,沈柔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他们两个人之前能无所忧虑的畅谈风月,是因为各自不知各自的真面目。
如今死罪虽免活罪难逃,贬为庶民以后,就要自食其力了。
一个只知读书吟风弄月的世家公子可未必会砍柴卖货做生意,一个只知道争风吃醋处处算计的大小姐可未必知道怎么和街坊邻居相处。
面对锅碗瓢盆生计之愁,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谈情说爱吗?
沈忆坐等他们的结局。
与此同时,国公夫妇也心情复杂的很。
“阿忆,和阿娘讲一讲你在这次琼林宴上看出了什么?”夏知意拉过沈忆在自己旁边坐下,柔和的问。
谢殇檽是心直口快,单心直口快并不意味着愚笨。
夏知意虽是妇人,但也有一颗能洞察一切的心。
沈忆的试探他们都看在眼中,这已经不是隐瞒的时候了。
沈忆说道:“我的师傅究竟是何身份?”
此话一出,谢殇檽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夏知意眼皮微微一跳。
他们知道沈忆聪明,但没想到沈忆已经聪明到这个地步了,她居然能一眼洞察问题之所在!
沈忆心里清楚,陛下一开始是真想杀了自己的,但那黑衣男子和陛下耳语几句以后,陛下就忽然改变了注意。
陛下显然是在忌惮什么,但是沈忆扪心自问,自己真没什么可值得忌惮的。
她虽然是国公府养女,赵子衿的未婚妻,这两个身份听起来唬人得很,但还不足以让一个帝王感到忌惮。
所以,一定是别的什么人。
于是沈忆就想到了自己的师傅。
那个肆无忌惮的家伙自从说要去云游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一点音讯。
可是不管怎么想,沈忆都觉得不太可能啊!
她那个不拘小节、胸无大志、酒品奇差、不着四六的师傅难不成是什么让陛下都忌惮的人吗?
想想都觉得很扯!
这本来是属于谢殇檽、夏知意以及沈忆他们一家三口的座谈会,因为赵子衿是沈忆的未婚夫,所以赵子衿也就破例参加了。
他一边给沈忆剥橘子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你师傅确实身份贵重,连陛下也要忌惮几分,但至于你师傅究竟是谁,这件事还是不知道为好。”谢殇檽无奈的说:“他能护着你是好事,至于他究竟姓甚名谁这都不重要!”
这件事情就连一向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谢殇檽都三缄其口。
沈忆无奈一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多问了。”沈忆十分乖觉,但即使谢殇檽和夏知意不说,她也能隐隐约约猜到几分。
前世今生一直在背后默默庇护她的,就是她的师傅。
而皇帝对于琅琊王之死,绝不清白!
否则前世蓝玉城也不会那么心狠手辣都要了皇帝的命!
皇帝看似十分痛快的答应了重新调查琅琊王之死,但倘若真的痛快,为什么不在琅琊王遇害的当晚就去调查,反而将消息一再封锁,直至证据全都烟消云散后的今日才松口?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怪异!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倘若琅琊王之死真是皇帝干的,皇帝为什么又非要留下琅琊王的儿子赵子衿活着呢?
这件事,她必须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蓝玉城,她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谢殇檽十分奇怪的问:“阿忆,你这么胆大包天的写这个奏君书,难道你不怕皇帝真的杀你的头吗?”
夏知意也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好奇。
沈忆无奈一笑:“陛下不会的。”
“可陛下都要把你下狱严审了。”夏知意补充道。
沈忆点了点头:“陛下确实要把我下狱严审,但是我就算下了狱也不会死。”
谢殇檽和夏知意都不理解。
还是赵子衿笑着解释:“若阿忆是平白无故辱骂皇帝,这自然是要被杀头的,但阿忆所写的奏君书字字恳切,完全是为了大渊的江山社稷着想,倘若陛下要杀敢于直言进谏的人,那么从今往后谁还敢直言进谏?那么这之后,朝堂之上,谁还敢愿意说道真话,办真事呢?”
“陛下就算把阿忆下了狱,但等他气消了以后就会发现沈忆不能杀,因为杀了沈忆,就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沈忆微微一笑,朝赵子衿竖起了大拇指:“知我者,子衿也!”
谢殇檽脑子本来还有点转不过弯儿,听完赵子衿的解释以后,这才恍然大悟!
他一拍大腿笑道:“我怎的就忘记了这个!陛下看似大权在握,但上位者最注重舆论,倘若他真敢杀了阿忆,那么也就默许了贪污盛行,从今往后谁还愿意当清官呢?阿忆看似莽撞,实则早已掌握全局了!”
夏知意也微微一笑,无奈道:“阿忆这么做法明明就有些耍无赖的嫌疑,像极了她的那个不着四六的师傅!”
沈忆心中微微叹气。
此做法确实有用,先是试探出了保护自己的幕后之人,又试探出了皇帝对于琅琊王之死的真正态度,不仅如此,还肃清了朝堂贪污之风,给朝廷官员一个警戒。
顺带还将赵川泽与沈柔打入了万丈深渊。
但是也有弊端的。
比如,她已经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众人视线之中,被陛下所注意到了。
赵子衿坚定不移都站在自己身侧,那么赵子衿也会被陛下所猜忌。
这两点,都很致命!
她有些担心的看向赵子衿。
赵子衿似乎能洞察她所有的想法,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陛下也并非全然没有受益。”
“他能忍下责骂虚心接受批评,满朝文武极其百姓都会赞誉他胸襟广阔,是圣明之君,要知道黄河水灾刚过正是民心涣散的时候,这时候有此传闻传出,很快就能聚拢民心。”赵子衿缓缓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