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悠悠在前面探路，忽用余光瞥见身后有一个人影过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你是谁，有事吗？”
炎少捧着肿成猪头一样的脸：“恁汗我像没嘿的样吗？”
后面的知月啧舌：“小瞳，这下手是不是有点重了。”
赤瞳冷冰冰道：“谁让他多嘴的，这是他自找的。”
知月摇了摇头，扶额道：“阿炎哪里都好，就是长了一张一言难尽的嘴。小瞳，以后别理他就好了。”
赤瞳不禁问她：“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知月道：“当然是姐弟关系了。小瞳以为，是什么？”
赤瞳侧目，撇嘴。知月蹙眉：“怎么，看起来不像吗？”
赤瞳小声幽怨道：“那三足鸟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知月想了想，正要说什么，忽然前面传来炎少的声音。他回头：“知月姐，那边草丛里躺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年轻的妇女，似遭受过强暴，衣不蔽体，此时已然昏死过去。炎少过去，探了探鼻息，还有呼吸，二话不说，就脱了外套给那人披上。
露悠悠蹲在边上，若有所思。知月道：“你认识吗？”
露悠悠顿了顿，才道：“见过几次面。她是一个寡妇，丈夫死后，她就疯了，时不时就往山上去。”
知月疑道：“山上……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要去山上？”
露悠悠低头想了想，道：“大概，是想求山神的吧。”
炎少道：“知月姐，不管怎么回事，我们应该先救人。”
知月道：“你背着她先去城里找医馆。我们随后就到。”
炎少道：“好嘞知月姐。”言罢，以法术迅速遁走。
进了浮华城后，找了一家客栈，然后知月一行人在二楼的一处包间坐下，正好能望见街道上的人。
露悠悠和赤瞳各点了几道饭菜，知月只要一盘茶点。
饭菜还没上来，赤瞳见她少见的一言不发，不禁开口：“你是因为减肥才吃这么少？如果不吃不喝就能减，那街上的三百斤大胖子也能减下来了。”
知月托着腮：“这么一说，你有更有效的减肥小妙招？”
赤瞳想了想，道：“没有。不过，你可以到处走走。在我看来，经常喜欢睡觉的人，一般都不瘦。”
知月道：“这不一定哦。我听说，睡觉也能减肥的。”
赤瞳瞪她一眼，道：“你故意的吧？你不听就算了。”
知月嘻嘻一笑：“好吧。小瞳是想让我多动一动吧。我第一次听到你给我建议。怎么说呢，有点意外。”
赤瞳撇嘴道：“有什么好意外的。笨猪。”想起了她在竹林里时的场景，总觉得笨猪的事情不这么简单。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露悠悠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下口。知月发现了一个细节，露悠悠那边全是素食，而赤瞳这边荤素都有，可以说膳食均衡，搭配合理，令她不由得在心里赞叹，看来今后是要跟小瞳学学了。
吃饱喝足后，露悠悠打了一个饱嗝，赤瞳那边还在收拾一盘红烧肉。知月边吃茶点，边漫不经心地道：“悠悠啊，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露悠悠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巴，闻言老实巴交道：“小瞳姐姐尽管问。虽然某可能知道的并不多。”
赤瞳噎住，目光一瞥，侧了侧身，继续往嘴里塞肉。知月笑道：“别紧张，悠悠只需如实回答就行。”
“嗯。”
“好。那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悠悠昨晚为什么要躲起来？你应该不认识我们啊，也不知道我们会来。”
赤瞳闻言，心想昨晚那种情况下，是人都会害怕吧。
露悠悠听见这个问题却本能地发怵，半晌后才鼓起一点勇气道：“某……某在躲一个可怕东西。”
“什么东西？”
“某只是……某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能是谁的冤魂厉鬼？总之，某也不确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知月若有所思：“它为什么要吓唬你？有什么理由么。”
露悠悠摇摇头，面露困惑：“其实某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大概她知道某一个人，所以才想出来捉弄某吧。因为以前，某从未在山上见过她。”
说到捉弄，赤瞳不耐烦地想到了知月对她的捉弄和取笑，莫不是也是觉得她一个人好欺负不成？她将食物咽了下去，没说什么，喝了茶继续吃。
知月吃了几块茶点有些渴，便又端起身旁的茶杯呷了一口，听到这，她不禁道：“原来是最近才出来的。真巧。悠悠说的山上，这么说它一开始在山上。再问悠悠一个问题，它只是吓唬你，并没有对你做什么对吧，比如伤害到你的事情。”
露悠悠想起来什么，道：“不知道她往别人头上丢蛇算不算？某觉得，她虽然看起来不凶，但很坏。比如，经常到人家里搞破坏，弄得鸡飞狗跳的，再比如找一些蛇放在路上来吓唬别路人，有些路人还被咬过，虽然没有毒……但也很疼。”
知月合掌微笑：“就是这了！”赤瞳也听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道：“难道是我们来之前的那条蛇？”
“十有八九是。这山里头啊，果然是藏了什么秘密呢。”
“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也许就只是一般妖魔鬼怪呢。”
知月轻哼一声，不大高兴道：“小瞳别泼我冷水好吗？”
赤瞳头也不抬道：“我只是在陈述，有这个可能罢了。”
吃完红烧肉后，赤瞳想拭去嘴角的油渍，无奈自己出门并没有随身带着手帕的习惯，有些尴尬。
“用我的吧。”知月很随意地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赤瞳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待擦拭完后，没有立刻就还给她，而是叠起来，又塞进了腰带里。
她语气颇为平淡地道：“洗干净了，回头再还给你。”
知月笑了笑，继续道：“再问悠悠一个比较私密的问题。悠悠可知道自己的阿爹和阿娘都去哪了么？”
露悠悠叹息一声，道：“不知……某，不能告诉你们。”
因为她的阿爹阿娘说过，别人对她再好也是别人，在这鱼龙混杂的人界要想活下来，只能信自己。
知月伸出手又在她头顶揉了一把，原本就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更乱了，悠悠一时脸红，低头不语。
知月道：“不说很正常的一件事啊，用不着觉得难为情。那么就到了最后一个问题了，这个很简单。你可知这城里，发生了什么怪异的事情么？”
露悠悠刚要张口回答，就听街上传来一阵十分热闹的喧闹声，其中还夹杂着敲锣打鼓声，乍一听，颇有点像是大户人家办喜事。
其实一开始他们就听到了，只不过离得比较远些，再加上，一开始就误以为是喜事，就没放在心上去关注。
知月端起茶杯小喝一口，往街上一瞥，但见一群人围在街上，欢呼雀跃，兴奋不已，方才上来便见街上行人众多，此时只怕每家每户都出来了。
很明显，这分明不是送亲的队伍，而是一次社火。
街道中间是一个木质的高台，长宽数丈，接近街宽，两边有轮子，由健壮的黄牛拉着，缓慢而行。
台上是一个壮硕的男子，光着膀子，面上覆一张恶鬼面具，怒目圆睁，狰狞可怖，一手持石斧，一手握拳，除此之外，那人身边还围了几个怪异的，应该是人打扮的，类似更加可怕的怪物。
这么一看，好像明白了他们在做什么。应该是在表演，男子在台上与那些“怪物”展开了激烈战斗的一出戏。知月越看越觉得有点意思。毕竟这类场面一出现，就伴随着城里一定有什么传说。
果不其然。不知何时，上来为客人续茶的店小二见状，忍不住道：“姑娘一看就是从京城里来的！”
知月瞥他一眼，笑了笑，道：“哦，何以见得啊？”
店小二一边倒茶，一边快言快语：“两位姑娘气质都不是一般的好，出门连细软都没带，想必是因为离这很近。另外，小的跟你们说哈，我们这很少有外地人来，偏僻，路不好走也是一方面。
“一提起浮华城，听说过的人都知道，是出了名的受灾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最近几年是灾祸不断，前年水灾，去年旱灾，今年又来了个瘟疫……大家都以为是山神发怒，于是这每一年，都要举办除兽节，一来挡灾，二来平息怒火。”
知月挑了挑眉，悠悠道：“除兽，那是除的什么兽？”
店小二小声道：“传说是什么血兽。”说罢便伸手指给知月看，道：“就是山神身边围着的那几个奇装异服，那些都是被血兽操控的怪物，什么食尸鬼啊……说实话罢，血兽什么的我们从没见过，至于到底有没有，长什么样，连老一辈的人都说不清楚，我们也只是按照习俗举办除兽节。”
“多谢了。”知月笑眯眯掏出几枚铜板来，打赏给那店小二，后者接过，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离开了。
这时，赤瞳不冷不热道：“你不是说你没钱的么？”
知月把手摊开，好整以暇地道：“喏，现在没了啊。不是我抠门，只不过出门忘了带，体谅一下嘛。”
“果然是笨猪。”
“记性差跟笨没关系吧？”
蓦地一个长长的“哞”声在耳边响起，旋即街上像一下子炸开了锅，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赤瞳向下查看之际，瞥见一道白色身影已经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转眼间的功夫就从二楼跳了下去。
“你……！”
她的这一声直接淹没在下面的人声鼎沸里。
街上上一秒还井然有序，喜气洋洋，下一秒已经混成一团，拉着高台的几头黄牛不知为何，突然受到了惊吓，硬生生挣断了绳子，当街横冲直撞起来，幸亏有不少人反应及时，与之堪堪擦过。就在这时，前面十几米开外的空地上，却站着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
眼见受惊的黄牛往女孩这边狂奔而来，一时竟无人发觉，小女孩也是当场吓傻了，腿脚不听使唤。
赤瞳见状顿时明白过来，知月为什么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她下去之后，身体像是离了弦的箭矢，见缝插针，穿过混乱的人群，很快超过黄牛，直至小女孩身边，然后一手抱起，足下往撞过来的黄牛头上一点，看似没用多少力量，却将那头黄牛的头按了下去，转而撞向地面，而她则落在路边，放下小女孩后又用同样的办法，将其他几头黄牛停下了，最后消失不见了。
被停下来的黄牛似还没回过神来，正晕头转向，就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眼瞪大，目光呆滞。
露悠悠怯生生问：“……呃，那个，小瞳姐姐去哪了？”
赤瞳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哼道：“鬼知道她去哪了！”
“……呃，鬼是谁？”
“一个说法而已。”
“哦。”
等了一会儿，赤瞳已经打算不管她了，正要下楼付了账直接走人。这时，知月神色郁闷的回来了。
知月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啧。还有我追丢的家伙！”
赤瞳不耐烦道：“什么家伙？你怎么去这么久才回来。”
知月坐下，托着腮，见赤瞳脸上的表情有点有趣，不禁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比较在意而已。比起那个我更在意的是，小瞳方才在担心我么？”
赤瞳偏头道：“是，我巴不得你死，省得我来动手了。”
“啧。小瞳的嘴真的好毒。”
“真有这么毒，那你怎么没被我毒死。”
“说明我们天生一对呗。”
“你……什么乱七八糟的？！”
“玩笑。”
“笨猪。”
知月摇了摇头，道：“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的主人宁愿拿你做交易，也不愿把你带在身边了。”
赤瞳心中一动，一脸铁青：“你……你能明白什么？”
知月见她上了套，继续道：“你想啊，你主人为什么不讨厌我，说明他还是比较喜欢富有幽默感喜欢笑的女孩，而不是小瞳这样，只知道整天板着一张脸的假正经。看着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赤瞳被她说进心坎里了，仿佛有一把剑直扎进心脏。
过了半晌，她才道：“我……我真有这么无趣么？”
知月勾了勾唇，对露悠悠道：“你说，她无趣么？”
大眼瞪小眼。露悠悠咽了一口唾沫，道：“我该说么？”
知月则煞有介事道：“真的。我敢打赌，如果你以后能多一点笑容，你主人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她和主人的事情何时由她来置喙了。赤瞳险些被她绕进去，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定是你这笨猪又在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舌头给拔了！”
知月捂嘴，闭口不言，露出一双灵动的桃花眼眨了眨，像一轮弯月牙，里面却带着挑衅的笑意。
赤瞳刚想再放句狠话，一个身穿青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上了二楼，那人左眼角有泪痣，长发高高束起，看似俊美，却颇有几分女子一般的英姿。
刚上楼，就见赤瞳对着知月拍桌子的场面，炎少着急喊道：“假正经！你要对我的知月姐做什么？”
赤瞳立时转脸瞪向他：“来的正好，先拔了你这个三足鸟的舌头！”
话音刚落，不等赤瞳动手，炎少就自觉地把自己的嘴给捂上了。
知月不禁心道：“阿炎，你真出息。”
露悠悠见状，也偷偷地把自己的嘴用手给捂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