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菊儿圆睁双眸,满是诧异之色,望向江宁问道:“公主,您说江宁会作诗?究竟作了怎样的诗?”菊儿虽素日与江宁不睦,可江宁心底从未厌憎于她,何况昨日菊儿还曾扶他一把,江宁对菊儿竟悄然生出一丝好感。
云阳公主瞧了江宁一眼,却未即刻回应菊儿。
“公主,您就说说嘛。”菊儿轻摇云阳公主的手臂,软语央求。
见云阳公主目光再度投来,江宁挺直腰身,慵懒开口:“无需顾念我的颜面,本就没什么不可言说。旁人即便笑话我这识字无多的小丫头,又能怎样?”
见云阳公主仍无开口之意,江宁轻叹一声:“罢了,还是由我来吟诵吧。”言罢,江宁抑扬顿挫地念道:“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咯咯咯……”菊儿顿时笑出声来。江宁轻斥:“你可懂诗?莫要随意发笑。”
菊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回道:“我随公主多年,所闻诗作数不胜数,却从未听过这般对诗的,哈哈哈。”笑了好半晌,才缓过气来,喘着粗气道:“这般诗,我亦能作。”
“哦?是吗?那你且作一首来听听。”江宁摩挲着下巴,似有兴味。
菊儿昂首吟道:“一只两只三四只,五只六只七八只,嘎嘎叫个不停息,扰得公主睡不好。”说罢,一脸得意。
“哈哈哈!”江宁拍腿大笑。
菊儿嗔道:“你笑甚?有本事便将你诗的后两句道出。”
江宁笑意盈盈,直视菊儿:“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都不见。”言罢,凝视菊儿,欲观其神色。
菊儿嘟囔:“也不过尔尔,只是相较我的,略为顺耳罢了。”
云阳公主却双眸骤亮,鼓掌称妙:“此乃神来之笔,点睛之句!”语罢,目光紧紧锁住江宁,不移分毫。
江宁心下暗叫:“不妙,怎就脱口而出了?”迎着云阳公主的目光,他干笑一声:“有些困乏,我且小憩片刻。”言罢,便倚着马车壁,闭目假寐。
行途之中,江宁悄然睁眼,偷觑云阳公主,见其仍饶有兴致地凝视自己,赶忙又闭上双眸,心内叹息,思忖着若云阳公主相问,该如何搪塞过去。
云阳公主并未追问江宁诗的出处,只是望着江宁,思绪纷纭,心乱如麻。
云阳公主始终未发一言,江宁仿若心头悬石,一路惴惴难安,数次偷望云阳公主,皆被那灼灼目光骇得不敢睁眼。
马车车轮突然压到一块石头,车厢颠簸了一下,江宁的头狠狠地撞在了车厢壁上,江宁咧了一下嘴,然后又是一副若无其事地继续闭目假寐。云阳公主嘴角一扬,觉得甚是好笑。
而此刻,定国公的马车之上,李茹静坐一隅,在定国公面前,她如温顺雏鸟,谨言慎行,未出只言片语。
江天却终是按捺不住,开口问道:“父亲,皇上为何那般袒护江宁?”言罢,愤然拍击车厢。
定国公瞥了儿子一眼,未予回应,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心中暗道:“我岂会不知其中缘由,江宁乃我心魔,李恒欲借他制衡于我,阻我再上层楼。”
定国公面露不屑,目光投向车外熙攘长街,淡声道:“这京城仿若往昔,无甚变化,我且去逛逛,你们先行回府。”话落,纵身跃下马车。
“父……”江天欲语还休,便被李茹截断:“天儿,归家。”
李茹目视定国公远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笑意。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的马车之内,独孤小独方唤出一声“父亲”,便被镇国公抬手制止。
“我知晓你心中所疑,此中涉及诸多旧事,眼下尚非你该知晓之时。你只需做好准备便罢。”
镇国公话音未落,独孤小独已急声追问:“何种准备?”
“陛下恐将为云安与你赐婚,无论你二人是否情愿。”镇国公神色凝重。
独孤小独面有难色,镇国公见状,目光一凛:“怎地?你莫非对云阳心怀绮念?我且告诫于你,收起那等心思,善待云安,休得厌弃,无论她是否清白,皆不得有违,可明白?”
“孩儿明白。”独孤小独虽应承,却难掩不情愿。
“父亲,您怎会知晓此事?”独孤小小好奇探问。
镇国公轻抚独孤小小发顶,笑道:“定国公晋升天境武夫,如今定国公府堪称大秦第一世家。天境之上,皇权制衡艰难,唯赖天境之力,你祖父便是上佳之选。虽说我镇国公府已然贵为皇亲国戚,然多一层羁绊,岂不更为稳妥?还有就是有消息说是赵国二皇子欲求娶云安公主。陛下也有这方面的思虑。”
独孤小小懵懂点头,未再追问。
云安公主的马车之中,女国师端然静坐,直视云安,轻声问道:“你可准备好了?”
云安正自出神,闻言一怔,侧首望向国师,惑然道:“准备何事?”
国师朱唇轻启:“双休。”
“啊!”云安先是一愣,稍作思忖,继而轻点臻首。
国师递过一枚戒指,云安面露疑色,国师但笑不语,以目示意其戴上。
皇宫之中,李恒独留金銮殿,空旷寂寥。他幽然低语:“去查探一番,国师与江宁可有瓜葛?”
黑袍斗篷之人领命而去。李恒倚着龙椅,闭目沉思,酒意渐浓。
王公公轻声试探:“陛下,可要回宫歇息?此处寒凉。”
李恒双目未睁,淡然道:“你且说说,这天下因何有天三境?”
王公公一时语塞,呐呐无言。
李恒仿若自语:“儒家天三境成就天元书院,道家天三境缔构天师府,皇家所创天武院,若无天三境武夫,不过徒有虚名。然今有天三境武夫,又恐天武院沦为化外之地。”
王公公小心翼翼:“定国公忠心可鉴,想必……”
李恒轻笑摇头:“书院有道德礼法约束,道门以斩断红尘为则,皆有修行规制。然武夫以何约束?古云侠以武犯禁,正因如此,定国公真想为朕收了天师府和天院书院么?他无非是想让朕与其对立,日后他若有心,天师府和天元书院便会袖手旁观,说不定还会倒戈一击。”
王公公冷汗潸然,悄然后退,暗自叫苦:“陛下呀,莫要与咱家吐露心声,咱家还想多活些时日。”
李恒却谈兴愈浓:“定国公忠心与否,朕亦难断。有人因野心而追逐力量,有人有力量后野心渐长,你说定国公属哪类?”
王公公汗如雨下,蹑手蹑脚继续后退,心忧再听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所幸李恒为酒意所困,神志渐迷。
待王公公退出大殿,擦拭冷汗,长舒一口浊气。
此时,李恒亦缓缓睁眼,环顾四周,眉头微蹙,旋即掐诀,周身道行乍现,酒意瞬时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