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人行了一礼:“听闻荀大夫的医术闻名乡里,还破例收了一个天赋绝佳的女徒弟,不知可否让我们一见。”
老大夫冷哼一声:“装模作样的本事不小,是何名义就来搜人?”
那兵士笑了笑:“领命前来,也是无奈之举,希望荀医师体谅小人。”
嘴上说着无奈,却又一步也不让,荀老看着他们剑柄上的标识,眼神沉了沉。
他挥袖甩了一道:“狂逆小人。”
随后转身向着内院走去,只剩下一道冷冷的声音:“进来这一步,日后就莫要装模作样地舔脸上门。”
领头人只觉得这老大夫有了点名声就狂傲得不行,心下不屑,抬脚就走进了内院。
医馆后面的院子不小,统共有两进,一进是叫需日夜看护的病人居住的,此刻恰好无人,另一进便是给大夫的家人居住的。
荀大夫携老妻居住医馆内,一同住着的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徒弟,那药童也并不住在这里。
师娘带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童站在院内,看见诸多人进来也不慌,只是笑着走到荀老身侧。
领头兵士看着那面容平常的女孩,皱了皱眉毛,这女孩虽然气度不凡,但确实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敢问这位小大夫的家人住在何处?”
女童看了看师娘,用手比划了几个动作。
荀老没好气道:“我徒儿生来喉咙有疾,你若要查,我叫药童带你过去。”
兵士已经有些失望了,此刻对名录上所说这家人的大女儿也失去了兴趣,但秉着有了疏漏怕是要挨罚的想法,还是跟着药童去了一趟附近的客栈。
张秀和王芳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正要往外走,就碰上了这群人。
女孩亭亭玉立,却根本不是练武的架子,和画像更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这下,本来看她们遮遮掩掩还高兴是不是找到人了的兵士罢休了,觉得自己白高兴了一场,没好气地撤离了。
等到动静小下来,那些被吓到的病人也不再上门,医馆便落了锁。
药童抱起那女童将她放在了床上,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孩子,强撑了段时间便又失去了意识。
只见药童抬手在女孩耳后摸了摸,随即脸上揭下一层面具来,张黛苍白的脸色重新显露出来。
荀老取出银针,对准女童头上的穴位扎了下去。
张靖也掀开了自己药童的面皮,对着荀夫人匆匆行礼:“多谢荀大夫,荀夫人,我先去看望我家人,小黛就麻烦你们了。”
荀夫人应了一声:“你放心。”
等到少年人离开了,荀夫人才摸了摸张黛的脸颊,心疼之色溢于言表:“成王府的人越发没有收敛了。”
荀老收了针,平了气息才皱眉骂道:“那龟孙子早晚要遭了天谴!”
荀夫人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被丢进炭火上烧的七七八八的人皮面具:“黛儿的这个姐姐可不简单。从前怎么不见她出现?”
张黛倒是同他们说起过自己的家里人,言语间这个姐姐倒是十分神秘,他们也从来没见过这个少年,唯有张黛出了事,她才来了医馆。
荀老摇头:“她既然肯护着家人,又不怕展露她的本事,对我们来说,就是安全无虞的。”
荀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道:“没准她其实早已来见过我们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谁家好人模仿那药童的性子,模仿地那般相似?
她幽幽看向人皮面具的眼神把老大夫吓了一跳,摸着心脏叹气:“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
“罢了,只盼着如今陛下能早日砍杀了那些逆党。搅得我隐退了都不得安生!”
——
另一头走出医馆又换了一身衣服的张靖却没有去客栈,而是重新带上了一张面具,她坐在高处,看着那仍旧在巷子里穿行的士兵,目光从剑柄移到远方的州城方向。
“成王府……”
她抱怨似的叹了口气:“惹上他们,可真是福祸未知。”
那日她送了张黛回到医馆救命后,重新回到原地排查了一番。
那些死掉的黑衣人什么身份表征都没有,估计是哪方势力养的死士。
因为身份原因,张靖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儿就是县太爷了,对朝堂之事的了解并不深,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这成王府世子沦落到被追杀是个什么情况。
她复盘了一下整个事情,发现这件事情隐患不少。
其实能够瞒过那群人,靠的也是信息差。
张黛的名声虽然不足以到神童的地步,可也绝不小,拿着画像随意问问邻里,也能抓住一点信息查到张家。
但偏偏世子遇刺的消息不能外传,所以他们才以捉拿贼人等各种花里胡哨的名义查人。
而张黛学医术的事情,恰巧因为荀老已经隐退,所以并未传扬。寻常人也不知道那借口脸上有疤蒙着脸,在医馆打杂的女徒弟就是张黛。
再者这里位于成王封地的边缘,那世子从小到大估计也是第一次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还偏偏只知道大张旗鼓找人,愚蠢。
桩桩件件下来,张靖才有那个信心选择了把这件事情隐瞒过去。
她撑着头倒了一杯茶水喝。
许久没睡,对已经习惯了规律作息的她来说负担还不小。此刻全靠紧绷的意识撑着。
她大概知道自己那凤傲天妹妹有点秘密金手指,观察她的习惯对张靖来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
张黛总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性格奇怪还好糊弄,只是她觉得这小孩想方设法掩盖自己“罪证”的模样挺好玩的,干脆配合她玩一玩。
好在张黛不是个长歪了的孩子,否则张靖也懒得陪她演下去。
只是妹妹平时喜欢收集一些路人缘无可厚非,这一下子招惹上顶层权贵,还是太过冒险,一个不慎拖下去的是她们全家。
张黛要走大女主路,张靖不会拦着甚至乐意给她铺平前路,但是自己绝对不能成为被踏平的垫脚石。
焉知多少主角的家里人都得遭受点乱七八糟的横祸啊。
张靖一边思索着,一边到处跑,天边已经隐约有了晨光。
摸索着那些小队的行动轨迹,摸清了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张靖就想要回客栈了。
她一转身,却敏锐地发觉了不对劲。
一个男人蹲在墙头,宛如一个融于黑暗的鬼魅刺客,静悄悄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