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婉婷花容失色,脸色发白,发髻歪斜。
喘息半天没有吭声。
沈小青看着她的模样,笑着说:“钱姐姐,别担心了,没人追了。”
钱婉婷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瞪了她一眼,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正了正发髻。
“先生一直教育我们,要言行得体、行动有规矩!你怎么能这样?”
噗嗤!
沈小青看着绷着小脸,表情严肃的钱婉婷,没忍住笑出声。
“钱姐姐,你都要化身先生了,哈哈哈!”
钱婉婷绷不住了,哭笑不得,“你,你……”
“我咋了?难不成不跑?让一群男学子围上,问东问西,甚至嘲讽侮辱?若再有那种激愤的青年,觉得咱们德不配位,不该被录取,上前揍咱们一顿,那样就好了?”
钱婉婷一愣,期期艾艾的说:“不可能吧,那些可都是学子。”
“学子也是人!钱姐姐,别忘了,那些中了的,有的疯疯癫癫,那些没中的,也有在那里癫狂的。
正常学子可能做不出的事情,最多就是围观、群嘲,或者谩骂两句,那些癫狂的,可不一定啊!”
钱婉婷想到的确有人大喊大叫,状若疯癫,当时高喊着啥,好像是天道不公,上苍不佑,老天爷瞎眼……
突然感觉到脊背发凉!
沈小青见她听进去了,也想明白了,说:“这就是男学子和女学子的差别,男学子若是有人成了案首,能得到很多人的赞赏,很少会受到不长眼的攻击,除非本身就有仇。
女学子不行,不管有仇没仇,成了案首,就容易成为攻击对象,部分失意的落榜之人,不敢去找强势的人的麻烦,但可能就敢针对女学子,因为他们心里,女人那就是代表柔弱、弱小,是可以欺凌的对象。”
钱婉婷惊魂未定,再被沈小青如此分析,更觉得害怕。
“这……这样,你还要继续考下去吗?以后的路,岂不是更难走?”
“考,为什么不考,我既然有这个能力,就想考下去,这是我的本事,男学子若有本事,那就考场上见真章,公平竞争啊。若没有那个本事,就别怪一个女人压制他们!怪就怪他们自己没能耐!
没有能耐,不思进取,超越别人,却想方设法攻击,才是乐色!”
沈小青豪气干云!
满脸的都是倔强和自信满满。
钱婉婷都看愣了,但有个词语没听懂,“小青,什么叫乐色?”
“哦!忘了和你说了,这是我的口头语,垃圾的意思。”
这个地区很多人没有接触过说粤语的人,听不懂也正常。
“垃圾!”钱婉婷想着,最后点点头,“的确有这样的人,上次我过了县试,就有一些男学子说话阴阳怪气的。”
“嗯?我怎么没听到?”
沈小青想了想,她知道名次后,就没在榜单那里待着了,而是直接走人。
“是不是看榜时候?”
“是啊!其实……骂你的人更多。”
钱婉婷有些不好意思说。
“哈哈哈,能想象的到,不过,他们也就在背后骂我了,若骂到我面前,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我可以怼的他们哑口无言,甚至,揍他们一顿。”
沈小青可不是吃亏的主,若不是今天,男学子太多,还包括许多小厮护卫、陪考人员等,她才不跑呢。
何况,她怕钱婉婷受伤!
钱婉婷被沈小青的开朗个性感染,终于有所释然,“小青你真厉害,这样了还能极快思考出对策直接跑!你不知道,你刚拉我出来,面对那么多人的目光,我都吓住了。”
沈小青再次哈哈笑着,“钱姐姐,怕啥,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若不是现场那么多人,杂乱无章,我肯定不跑啊。
还有怕什么目光,在有的时候,咱们眼睛要瞎一点。”
“啥眼瞎?”钱婉婷彻底放松下来,觉得沈小青说话有趣,问题就多了。
“就是自动过滤,当那些目光没有实质,当瞎了一样看不到。”
“噗嗤!”
钱婉婷轻笑出声,“你可真会说。”
沈小青侧着坐着,放松自己,“有啥不能说的,对了,钱姐姐,下一场,你还考吗?”
她记得钱婉婷说,考过了童生就要去结婚了。
钱婉婷咬咬牙,“我想考。结婚明年春呢。上次我也听了你的话,和男方商量了,若这次我考不上童生,他们答应给我延长一年时间。
现在挺好,考了童生了,下一步考取秀才,若考不上,明年春结婚也行,反正我的目标就是当童生。”
“钱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再继续努力,考上秀才后去考举人?”
沈小青觉得钱婉婷挺聪明,若是能够往上考,考上举人也是可能的。
钱婉婷沉思了一下,轻轻摇头,“恐怕不由我做主!”
沈小青能看出,钱婉婷有一定的抱负,但这种抱负却被家族牵绊。
钱师爷家里,虽然只是世家的旁支,并且还不是大世家,只是一个小世家的旁支,但规矩可一点不少。
能允许钱婉婷离经叛道才怪!
“嗯!”
人各有志,并且,有时候,想要冲破时代的壁垒没有那么容易。
世家的子女,不是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甚至连婚嫁这样的人生大事,都不是他们自己做主的。
除非,非常有能力的人,还能对自己的人生有所掌控,但也仅仅掌控一部分而已。
金屋藏娇的汉武帝,多有抱负的一代帝王,最初不也只能忍气吞声,在自己奶奶和姑姑的权威下示弱么?
做为世家的子女,哪个能够自由自在,不受牵制的?
享受世家带来的好处,也要承担世家的责任和接受束缚!
小老百姓虽然这种牵制小一些,但婚姻能自己说了算有几个人,自己人生能掌控的有几个?
沈小青暗自庆幸,自己遇到了一双不怎么管事但通达事理的父母。
至少,现在,她能自己做主自己的人生,想要去科举就去科举。
钱婉婷的沉默,沈小青知道劝说无用,掀开马车帘子,眼角余光,看到了两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