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泰殿前,帝王轻问,却掷地有声。
皇上当着群臣的面唤年羹尧为亮工,却让底下的文武百官心往下沉了沉。
看来皇上是真的信任这位“臣友。”
年羹尧听得皇上喊亮工,眉毛一挑,叹了口气,回道:“这“胙肉”臣在西北的时候。”
“同西北将士同吃同住,平日里所吃“胙肉”都是这般。”
“甚至于有时日这“胙肉”都吃不上,行军打战,西北寒凉。”
“臣这双腿,也在行军中受了风寒。”
“皇上问话,恕臣不能起身回话。”
皇上面色如常:“亮工,你于西北行军,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
“应当的。”
皇上神色淡淡,眸光如炬,他的话音刚落。
甄远道率先站起了身子:“皇上,臣有事要奏。”
“大理寺少卿,你有何事要奏?”
“今日朕于交泰殿前宴请百官群臣,你这事或可缓一缓,等到明日上朝再奏。”
“皇上。”甄远道撩开了官袍,跪于交泰殿红毯之上,他的身形瘦弱,但此时他的举动让年羹尧眯起了眼睛,也让文武百官紧紧盯着。
“皇上,臣今日必须要奏。”
“皇上问话,年大将军居功自傲,尚未起身。”
“皇上仁德,体恤下臣,但年大将军未免太过孤傲。”
“今日臣还有一事启奏。”
山西巡抚范时捷、河南巡抚田文镜、侍郎黄炳、鸿胪少卿单畴书,布政使??瓜尔佳鄂敏闻言起身,都跪在了甄远道的身后。
个个陈词激昂。
“皇上,川陕总督年羹尧,贪墨白银,买官卖官。”
“朝堂早就不是爱新觉罗氏的朝堂,而是年家的一言堂。”
“其中江南水患,朝廷拨款数十万两白银,江南百姓依旧民不聊生,甚至到了易子而食之境界。”
“内务府上供的贡品要经过总督府一趟。”
“甚至更有年大将军一党,大放厥词。”
瓜尔佳鄂敏上前,将一封百官联合上奏的奏折呈现在金龙案上。
并未翻看,只是“哦”了一声,又问道:“今日宴请百官,诸位于这交泰殿前上奏。”
“弹劾的是川陕总督,昔年川陕总督劳苦功高。”
“平定战乱,朕不能让朕的有功之臣寒心。”
“可有凭证?”
皇上这话一出,年羹尧刚要起身的身子又坐稳在了那椅子上,一群言官,身形瘦弱如弱鸡,刀子底下出政权。
像他这种武将,是看不上这些只会弹劾的言官的。
保家卫国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现在局面已定,个个开始出来跳脱了。
细数朝中能让他尊敬的,也就敦亲王一人。
颇有惺惺相惜之感,想到他府上的兵力布局,他挑了眉,只是目光不断落到这些文臣的身上,心里想着如何收拾这些人。
当他目光移到甄远道的身上的时候,才想起他最近刚刚收下的大将,甄珩虽是甄远道所生,但甄珩那小子的脾气对他的胃口。
他就欣赏这些文武并重的,他正想着今日他的兵力如何分布,手中的军权。
谁知道,这个时候,甄远道上前,从怀中掏出了厚厚一沓子书信。
“皇上,这都是川陕总督年羹尧同他麾下党羽勾结罪证。”
“其中,上面有川陕总督的印鉴还有账目。”
“包括西北大军军饷,被川陕总督克扣。”
“还请皇上过目。”
甄远道双手捧着那书信,从交泰殿前的红毯上,转交给了苏培盛。
年羹尧这才记起了回京都这些日子,甄珩曾经因为怀才不遇来府中饮酒,他神色阴暗,但又联想起他对皇上有从龙之功,皇上靠着隆科多和他,他为武将,隆科多是文臣,他用来制衡隆科多。
他的心下稍稍安定,只站起了身子,出行至红毯之上,睥睨着甄远道:“一派胡言。”
此时果郡王突然起身,他跪于皇上面前:“皇兄,上次臣弟于养心殿出来,川陕总督年羹尧坐在椅子上,见臣弟不行礼。”
甄远道一党慷慨陈词:“请皇上诛杀叛臣川陕总督年羹尧以正朝纲。”
皇上等了等,直到有个小太监穿过重重人群,年羹尧的目光也落在了小太监的身上,这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赶忙跪了跪,想要细数他为官以来的功绩。
没想到皇上还未等他说出口,开始翻阅起来面前厚厚的书信,片刻之后,他声音沉重:“朕登基以来,是亮工辅佐朕到如今,朕愿意给亮工荣宠,只是没想到,亮工,你寒了朕的心啊。”
年羹尧从皇上的话中窥探了皇上的意思,看来皇上要动他了,原来一切的荣宠只不过实在放纵自己?
他闭上了眼睛,看来,兵败了。
甄远道在此时,捋了捋长须,心中志在必得,文官不就为了名垂青史么?
甄家必定更上一层楼,长女有孕,长子立功,甄家未来仕途一片光明。
就在他沾沾自喜之时,他身后的瓜尔佳鄂敏突然起身:“皇上,臣有本再奏!”
皇上也不知晓怎么还有此变故,只瓜尔佳鄂敏绕过了要上前接手中书信的苏培盛,亲自往上递交了厚厚一沓”罪证”。
恭敬的站在了下首,等待着君王的发号施令。
交泰殿前,气氛凝固,而此时在景仁宫中,也出现了一场大戏。
甄嬛带着瓜尔佳文鸳,于皇室宗妇面前,给了瓜尔佳文鸳一个神色。
瓜尔佳文鸳默不作声,只当做听不懂,转头看向了手中的鹦鹉。
敦亲王福晋见状,不动声色的捋了捋手上的祖母绿戒指,皇后正笑着:“各位等皇上宴请完群臣,一道归家。”
就在这时,鹦鹉在鸟架子上串下跳:“私通。私通。”
“莞莞允礼私通!”
鹦鹉这话一出,让瓜尔佳文鸳呆滞当场,她看向甄嬛的眼神如刀子,惊慌之间,这鸟架子往地上掉落,发出了“哐当”一声。
鹦鹉受惊,当着众人的面便扑腾着翅膀,不住在景仁宫众人的面前飞舞,一时之间,场面乱做一团。
景仁宫中回荡着鹦鹉的尖利叫声:“私通,私通。”
“莞莞允礼私通。”
“私通,私通。”
“莞莞允礼私通!”
瓜尔佳文鸳这下如被架在了铁板之上的鱿鱼,狠了狠心,想起阿玛的布局,跪在了景仁宫正殿上:“臣女要告发莞嫔和果郡王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