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彪沉吟片刻,抬手掐灭了烟头,脸上的横肉微微抖动,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宁臣,终于开口:“兄弟,我这人讲义气,但你这事儿……闹得太大了。”
他抬起下巴,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要是把自己搭进去,这辈子积的德可就都白费了。”
宁臣苦笑了一声,咬牙道:“熊哥,我知道,你不是欠我什么,我也不奢望谁会平白无故帮我。我只是想活着……活着才能破局。”
熊彪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团浓雾,沉声道:“我不是菩萨,也不是救世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但你要是想让我豁出命去……得给个让我心安的理由。
肩膀又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宁臣深深吸了口气,侧眼看了眼被精细包扎的伤处。
纱布缠得整齐又漂亮,简直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手法——这与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浑身刀疤、身材如同铁塔般的猛汉的画风完全不搭。这哥们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标准的完美主义者。
他强忍疼痛,声音低沉:“熊哥,我知道你不是圣人,也不欠我什么,但你有你的梦想,不是吗?”
熊彪闻言,眼神一凛,手中的烟灰缓缓落下,他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沉声道:“别扯那些虚的,老子早就没那种痴心妄想了。”
宁臣笑了,目光锐利:“你就那么甘心?这片酒吧街的生意,不全是靠这些大学生在撑?他们喝酒、吹牛、聊八卦,话题里少不了我,少不了足球。
你自己不也一直在偷偷关注我的比赛?否则,凭你这性格,怎么会救我?”
熊彪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沉默了片刻,缓缓坐下,语气低沉:“国足……呵,踢了这么多年,越看越窝火。
以前我也在体校练过,后来废了,被逼着混到现在这个地步,谁知道呢。”
宁臣抓住话头,眼神渐渐变得深邃:“熊哥,你现在也不算废。你知道我的计划,我要办自己的俱乐部,把真正踢球的人带出来,改变现在这群饭桶的局面。
我活着,足球还会有希望,但如果我死了,你觉得这些人还能在这片地盘继续畅谈足球?
他们不会再聊球队,不会再来这里消费,你的酒吧还能撑多久?”
熊彪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眉头紧锁,粗糙的手掌摩挲着膝盖,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回忆,似乎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在球场上的日子。
宁臣继续道:“熊哥,你不想让华国足球一直烂下去,对吧?
你知道,我要是回去了,这些公司,这些资源,甚至我的俱乐部计划,都会继续。可如果我死了,你的梦想呢?
你想一辈子守着这片酒吧街,给那些醉鬼擦桌子吗?”
熊彪狠狠地吸了口烟,浓烈的烟雾从鼻孔喷出,映得他那双狭长的眼睛更显幽深。
他斜靠在椅子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宁臣,半晌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
“臭小子,拿梦想来压我?你挺会说话啊。”熊彪甩了甩烟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我这辈子,争过地盘,拼过命,最后呢?
混成个酒吧街的老大。可唯独对足球……心里那点不甘心,还真是没散过。”
他眯起眼睛,缓缓吐了口烟,像是在回忆什么,“当年我也踢过球,后来……呵,命不好啊。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国足不缺天才,缺的是狼性。可惜,我当年连个狼崽子都算不上。”
宁臣靠在破旧的沙发上,嘴角微微扬起,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戏谑:
“熊哥,现在你有机会了,虽然不踢球,但你可以帮我踢掉挡路的杂碎。”
熊彪哼笑一声,捏了捏手里的烟头,眼神陡然变冷:“行了,别废话了,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地下室内,空气沉闷得仿佛能凝成水滴,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破旧的沙发与斑驳的木桌之间。
宁臣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缓缓按住肩膀上的伤口——血已经凝固,但撕裂感如同燎原的火,灼烧着他的神经。
大腿上的伤依旧在渗血,纱布已经被鲜血染透,触感冰冷湿黏,但他眼神依旧冷冽,不带一丝犹豫。
——这场游戏,他不能倒下。
“三天。”
他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三天内必须回到公司,这三天我要养伤,而你——”
他抬眸,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我要你帮我打听外面的情况,看看有多少人在找我,他们是什么来头,想要我的命,还是只是看热闹的闲人。”
空气瞬间凝滞,熊彪抬起头,盯着宁臣,眼神幽深如夜。
“还有——”
宁臣眯起眼睛,冷光一闪:“帮我找到黑蝰蛇的下落。”
“他不会走远,肯定还在附近某个地方等着我。”
熊彪眉头一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臭小子,你是疯了吧?那条蛇可不是善茬儿,真要咬上了,甩都甩不掉。”
“要是你伤势再重一点,怕不是还得亲自送人头?”
宁臣抬眸,眼底寒光一闪,语气森冷:“黑蝰蛇不会放过我,这一局,我必须死——”
他顿了一下,嗓音愈发低沉,如同黑暗中拉开的弓弦:“但要看他们有没有命拿走。”
熊彪盯着他,沉默了一瞬,忽然哈哈大笑,声音粗犷,带着一丝莫名的狂意。
他抽出一根烟,啪地弹出火光,深吸了一口后,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你小子,还真是条疯狗,咬上不松口。”
宁臣靠在沙发上,微微扬起嘴角,语气淡漠:“熊哥,我知道你不欠我什么,这事对你来说也没必要搭进去。”
他缓缓抬起眼睛,眼神幽深如夜:“但你曾经喜欢足球,不是吗?”
熊彪吸烟的动作微微一顿,眸光闪烁了一下。
宁臣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有人说,‘人生如赛场,不拼一次,怎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局是生是死,我都得踢到底。”
“而你,敢不敢陪我赌一把?”
熊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指尖猛地一捻,掐灭烟头,炽热的火星溅落在烟灰缸里,发出“嘶”地一声轻响。
他起身走到门口,手按在门把上,沉默了一秒,忽然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眼中燃起一丝野性般的光芒。
“行啊,臭小子,赌一把。”
他推开门,侧过头,声音低沉而意味深长:“不过记住,活着才有资格踢下一场球。”
宁臣微微一笑,轻声呢喃:“三天……足够赢下一场漂亮的比赛。”
房门合上,屋内只剩下淡淡的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盘旋,像是即将燃烧的一场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