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敢说……”
在他威严的目光逼视下,司遥惊慌失措低下头,双手揪紧,瘦弱的身体颤抖着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裴明谦又问:“你用这招骗过多少人?”
司遥眼圈逐渐变红,连嘴唇都在发抖。
脑子全让恐惧占据了,反应很迟钝,慢吞吞思考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细语回答他:“就、就只骗你了。”
裴明谦眼底酝酿风暴,显然是不相信她,可他仍然要明知故问:“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村里人都夸你人好,孝顺,靠得住。”
村里那些大娘大姐们骂她是破鞋就算了,连隔壁屋的男知青也在悄悄说她破鞋,肆意批判她的身材。
什么腰是腰,腿是腿,只会勾人的妖精。
她要是妖精就好了,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妖精。
还有别有用心的干部叫她去办公室,说能让她回城,只要肯和他睡一觉。
呸,嘴巴就跟吃屎了一样恶臭!
司遥气不过,她要找对象,也是要找又高又好看的,能拿的出手的。
长得丑的,带回家去,多没面子,于珍珍母女俩还不得笑掉大牙!
正好那几天同屋的人都在说回家探亲裴营长,她不能留在村里了,那个人面兽心的村干部威胁她,如果不从,就要分配她去干臭活,挑粪,打扫猪圈牛棚。
裴明谦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大前门,抽出一根烟,又摸出火柴,一言不发地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又沉沉地吐出来。
弥散升起的烟雾,模糊了他凌厉硬朗的五官,叫人看得不真切。
但那双威严深邃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没有说假话,我不想干农活了,太累了,我真的扛不住,病倒过好几回了,就诊记录也拿给你看过了。有一回我中暑晕倒在路边,是欺负韩知青的那个凶手把我送到卫生院,就有人乱说我坏话,说我……”
司遥顿了下,咽咽口水,气愤道:“说我去卫生院是为了打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事情!还有那个王队长,他威胁我,如果我不和他睡觉……”
“你还敢说!光凭别人说几句话,就能跑来脱衣服勾搭我。但凡是个好人家的姑娘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裴明谦烦躁,心中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咬着牙,一字一字道:
“你真不愧是资本家的后代!思想问题很严重,好逸恶劳,不知羞耻,完全没有觉悟。”
那凶狠的样子,仿佛一头即将发怒的狮子,让人不寒而栗。
司遥吓得赶紧道歉:“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会改的。明……裴营长,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湿润了雪白的脸颊,在灯火烛影下泛着细碎莹光,美得令人心疼。
裴明谦呼吸窒住,一时惊为天人。
他半晌不做声,司遥害怕极了,下意识跪地求饶。
这一举动把裴明谦吓了一跳,“你——”燃着的烟从指缝里滑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裴营长,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不要告发我。”司遥哀求。
黑五类子女会有什么处境,她亲眼看见过的。
她父亲因为和母亲有过一段婚姻,在机车厂一直得不到晋升。
男人呵斥她:“快起来,跪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司遥眸中含着热泪,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来,哽咽道:“我知道错了。”
“光嘴上说没用,你写份检讨书。”
“我没有纸和钢笔,要重新去买,大……你大嫂和二嫂,把我的钢笔和纸都借走,给她们孩子用了。我找她们要,她们不还我。”
裴明谦面容微僵,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头,声音缓和下来:“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明天我带你去买钢笔和纸。”
“哦。”司遥点点头。
他走以后,司遥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房间里,害怕的不得了,心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她这回真闯大祸了!
司遥惴惴不安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裴明谦打了早饭过来,看到她这副眼睛红得像兔子,脸色眼神严肃得吓人。
“你眼睛怎么回事?!”
“啊?”司遥心脏扑腾扑腾乱跳,迟钝反应过来后,迅速摇头,哑声含糊道:“没有事。”
裴明谦二话不说带她去看军医。
军医给开了一瓶眼药水,叮嘱她不要再哭了。
回到招待所,裴明谦主动说了:“检讨书等眼睛好了再写,你就在招待所里好好休息,军营重地,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
司遥误以为写了检讨书就可以离开,不敢再哭。
等裴明谦再送饭过来,她主动问了:“我眼睛好多了,你有空带我去买钢笔和纸吗?”
“太晚了,明天再去。”
这一晚,司遥早早地睡下来了。一觉起来,气色好了很多,脸不像昨天那般惨白。
裴明谦拿了他自己的钢笔和纸过来。
“谢谢。”司遥客气地接下,说:“我身上没有钱了,你大嫂向我借了五块,二嫂借了九块……”
他当即掏出钱还给她。
司遥又收下了,拉开椅子,开始写检讨书。
“先别忙着写,我今天有空,带你去供销社,认认路。”
认路?司遥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摇摇头。
“不想去吗?那你写吧。”
他去隔壁屋拿了张椅子过来,坐下看着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