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黑,缚宁环视一圈,围困着她的荧幕突然亮起来,开始错乱般得反复播放着不同的画面。
滋滋滋…
画面中的人声变得刺耳,嘈杂,疯狂,逐渐不受控制。
一句句灌入她耳中。
“缚濒你给我放手,你凭什么打人。”
“哈哈哈哈哈,喊阿,你不是爱面子吗,再喊大声点让人听听。要不是我出那么多钱,光靠你那点本钱能盘活那个店铺?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们娘俩垮张臭脸给谁看呢?”
“那是我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真是给你脸了。”
拳脚落下的闷声与杨嫜歇斯底里的哀嚎交织在一起。
“脑子有病就去治。”
“还有那个孩子,跟你一样不正常。”
封在荧幕中的杨嫜突然像有了自我意识般挣脱束缚,带着满脸怒意直冲过来。
明艳张扬的脸陡然放大,披头散发的女鬼一般贴在荧幕上,悲痛愤恨得隔着荧幕控诉。
“你!你也一样,跟你父亲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要是你能像我一些…都是因为你,我没错,我的选择没错,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吵骂,喧嚣,指责,字字句句如雷贯耳,回荡在这寻不到出口的幽闭空间里。
缚宁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张可怖的脸,指尖掐住手心,手背上骨骼血管尤其清晰。
“我不是他。”
低哑冷冽的女声在空气中回荡。
指甲刺破缚宁的手心,鲜红血色渗透指缝逐渐汇聚到指背,滴滴落下,融入脚下漆黑的地面。
“啪嗒”
“啪嗒”
突如其来的水滴声从脚下传来,缚宁小腿处不知何时被一池无法流动的死水淹没,水面隐约映出一张白皙漠然的脸。
似乎在逼着她承认。
她咬了咬牙,低声质问:“怎么?这是在提醒我,警告我,想让我承认我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渣?”
没有得到回答,只有她的余音在久久回荡。
凝着死水中的自己,缚宁声音弱下来,语气不再坚定。
“不是我的错...”
...
苟明之静坐在床沿边,望着陷入梦魇之中的缚宁。
那张冷淡的面孔难得染上些不同的表情,他却不觉得有趣。
轻抿的唇,不安颤动的睫毛,眼皮下偶尔转动的眼珠还有下意识拽紧被褥的手无一不昭示着主人动荡不安的内心。
苟明之伸手缓缓朝她发顶探去,即将触碰到时又堪堪停住,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极快的抚了抚:“还你了...就是晚了点。”
现在已经10点,外面的电视早就关掉。
确认门是反锁状态,苟明之轻手轻脚躺在缚宁身侧的位置。
位置太过狭窄,他手脚无法伸展,只侧着身子曲腿将脚悬吊在床沿外边,连被子也没盖。
苟明之把手搭在她后背,一下一下轻拍安抚,起初动作生疏,后面找到规律也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听着眼前人有些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他弯着唇,眸色沉了沉。
可以要点奖励。
等人彻底睡安稳,他悄然靠近,鼻尖抵在她侧颈摩挲一阵,嘴唇下的皮肤是温热的,脉搏一下下鼓动嘴皮,他半眯眼眸,生生忍住没咬下去。
理智占据主导权,转而在她颈侧用齿尖抵住轻轻刮蹭两下。
刚抬起头,就在暗中对上一双闪着光亮的眼睛。
被抓个现行,苟明之顿了顿,拉开距离,搭在她后背的手接着轻拍,声音弱了几分:“抱歉,没想吵醒你。”
缚宁没完全清醒,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语气平静。
“湿哒哒的,给我擦干净。”
苟明之低低“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缚宁眼眸又缓缓阖上,随着他轻拍安抚再次传出渐渐平稳的鼻息。
苟明之起身扯张纸搭在她颈处不甘不愿地擦拭几下,又随手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妆台上。
窗外暴雨还在继续。
苟明之走到房门处侧耳聆听,没听见任何动静,将门打开道缝隙。
门外一片漆黑,他双眼早就适应昏暗的光线,勉强能够视物,轻轻走出房门又顺手将门关上,径直往客厅入户门方向去。
即将临近玄关,客厅灯突然亮起,强烈刺眼的灯光从四面八方照过来。
苟明之眯了眯眼,等适应强光,他走近玄关,礼貌微笑:“你好,缚先生。”
玄关处,缚濒按在开关面板上的手缓缓落下,指间夹着的烟还剩下大半。
“终于舍得出来了,干嘛一直偷偷摸摸躲在我女儿房里,难道我是吃人的猛兽吗?”
苟明之偏头看了看缚宁所在的卧室,对缚濒没有自觉放低音量的行为不太满意。
“嘘...”他竖起食指抵近唇边,客客气气提醒:“她睡着了,请小声一点。”
缚濒闭了嘴,没再接着说话,眼里是明晃晃的玩味与好奇。
苟明之唇角上扬,稍抬胳膊掌心朝上示意他开门去外面交谈。
这番礼貌客气的举止令人没有理由拒绝,缚濒笑着吸了口烟,率先开门出去。
苟明之紧随其后并将门带上,抬眼便见缚濒正倚着过道墙壁抽烟。
苟明之轻笑一声,半开玩笑道:“听你缚先生刚才的语气,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你是个好父亲。”
缚濒将烟蒂偏移开,无所谓得哼笑一声,并不在意话里的嘲讽。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父亲。我只是觉得稀奇,她那样又冷又硬的心肠,居然也会带男人回家,简直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