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低,可鱼幼薇还是听见了。她展颜一笑,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竹篓,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段书瑞好奇道。
“您打开看看。”
段书瑞打开塞子,嗅到一阵清浅的茶香,他定睛一看,里面是一些茶叶,看颜色,应该是绿色。
“这是……你买的?”段书瑞的喉结滚了滚,这总不会是她自己做的吧?
“不啊,这是我自己做的。”鱼幼薇认真地说道,“我复刻了在集贤书院制茶的环境,夏天要到了,我就做了一些绿茶。虽然味道可能比不上之前的红茶,但总归是我的一点心意……”
段书瑞怔怔地看着她,他没有留意她在说什么,只看到她飞扬的神采,明媚的笑容。
“哦,谢谢你的礼物。”这是他笨嘴拙舌的回答。
鱼幼薇嘻嘻一笑:“幸好上次我去您家时,特别留意了一下,不然还不知道您的茶快喝完了呢。”
段书瑞:……
他看向穿杨,见他吃的满嘴流油,不由得皱起眉头,递给他一方手帕:“穿杨,你吃饱了没?”
穿杨直愣愣地看看他,又望望鱼幼薇,点头道:“嗯,我吃饱了。”
段书瑞轻咳一声:“吃饱了我们就走吧。”
穿杨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鱼姑娘,我……”
鱼幼薇忙伸手制止他:“不用结账,你们肯来已经算是给我捧场了。”
“那怎么行,一码算一码。”段书瑞说道。“你这是小本生意……”
鱼幼薇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先生您记住,有三个客人来我这里我绝对不会让他们付费的,其中就有您。”
“那另外两个是谁呢?”
“温师傅,还有颖儿。”她掰着手指头说道。
“那周大娘呢?”
鱼幼薇的俏脸顿时笼上一层寒霜。
段书瑞匆匆站起来,识趣地说道:“好了,我该回去啦!告辞!”
穿杨跟着他走出茶肆,奇道:“公子,鱼姑娘为什么不回答您的最后一个问题呢?”
“穿杨,你有所不知。”段书瑞悄声说道,“周大娘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她喜欢呼朋引伴啊。”
穿杨听他说完,恍然大悟:“哦,难怪鱼姑娘方才脸色这么难看!”
段书瑞瞥他一眼:“你吃的太多,以后再像今天这样,你就自掏腰包吧。”说完,他猛地加快了步伐,将穿杨远远甩在身后。
“公子,您没开玩笑吧?哎,您等等我!”
……
回去后,段书瑞久久把玩着鱼幼薇送她的小竹篓,半晌,他将小竹篓放到桌子上,紧挨着之前的那一个。
穿杨在他旁边为他按摩肩颈,感觉到他的力度忽大忽小,还时不时停下,段书瑞问道:“穿杨,你是不是有心事啊?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公子,方才我听到赵娘子她们在后厨说她们人手不够,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儿呢。”
段书瑞直起身子:“此话当真?”
“是啊,我感觉她们店里的人手是真的很少,很多时候就只有鱼夫人一个人在端茶送水呢。”
段书瑞暗自钦佩穿杨的听力,他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主意:“要不,我们这样……”
穿杨听后,犹疑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们得和鱼姑娘商量一下,再作定夺也不迟。”
段书瑞表示赞同。
第三天,他们又来到茶肆,将之前的想法大致说了。
鱼幼薇眉头紧蹙:“不行,绝对不行!秦大哥毕竟是先生您家的……”
“注意言辞,什么叫我家的,他只是暂时在我这里服役。”段书瑞皱眉道,“成年男子只需要服役二十天,他的服役期早满了。”
“那您和他商量一下吧。”鱼幼薇说道,“就说我想请他来店里帮忙,工钱日结,每日给他发十五文,问他意下如何。”
“行,我同他商量一下吧。”
段书瑞本来没觉得一日十五文有多了不起,谁知秦五一听,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公子,那可是十五文啊!”秦五激动得唾沫横飞,“俺在俺们那边做工,累死累活一天才只能挣到十文钱呢!”
段书瑞下意识地往后一避,不慌不忙地说道:“那你明天去她们店里,和鱼娘子好好聊聊。”
看到秦五高兴地点头,他也不禁微微一笑。秦五很早就成亲了,他的女儿和鱼幼薇一样大。不管怎样,店里有个男子帮忙,总归是好事。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段书瑞去翰林学士院报到的日子。
翰林学士院的位置靠近宫廷禁内。选址于此,主意是为了方便翰林学士随时应召入宫,为圣人处理各项任务建言献策。他身着一身青袍,跟着内侍走进翰林院。谁知他刚跨入门槛,迎面就飞来一个卷轴。说时迟,那时快,他赶忙侧身避过,卷轴擦着他的左肩飞过,疾风刮得他肩膀一痛。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一个中年男子踉踉跄跄地跑过来,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段书瑞捡起卷轴,递给他,“是您扔的卷轴吗?”
男子吓得面色苍白,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是我扔的。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后生?”
段书瑞眉头微皱,刚要回答,身边的内侍颤巍巍地说道:“段校书,这位就是翰林学士承旨——魏廉魏大人。”
“是的,下官今日是第一天来翰林学士院,如有不足之处,还请诸位大人多多海涵。”
魏廉轻哼一声:“还算是个懂礼数的。你随我来。”临走之时,他狠狠瞪了一眼中年男子。
方才接过卷轴的中年男子被他的威势所震慑,不禁打了个冷战。
段书瑞目睹了这戏剧性的一幕,不由得在心里苦笑。看来,这个翰林学士承旨的脾气不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