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教授如期回京那天，县城和沿途乡镇众多群众自发在路边夹道欢送，鞭炮声不断，地上红纸屑似为教授们铺就了厚厚的红毯。
简阳带着四套班子领导送行，送至县境边才停下，后由县委办公室主任曾浩和旅游局仇局长代众人去省城机场继续送行。
上午送完教授，下午简阳就找来分管全县乡镇企业的赵季明副县长谈话，内容涉及全县乡镇企业发展规划、古川人才交流培养的建议。
三点半，赵副县长按简阳意见直奔古川化工，明天还得陪简阳去县水泥厂。
古川化工受两场风波影响，虽去年简阳上任不久就筹备建设，但正常生产还不到一个月。
赵副县长乘车到古川化工办公大楼（原县氮肥厂厂部大楼）前停下，下车后径直去老周办公室，此前已让县政府办同志联系过，老周正在等他。
简阳上任后，摆排场、迎来送往的风气扭转不少，大家不再热衷到门外恭迎。
这是赵副县长第一次独自来古川化工，前两次一次陪同简阳，来去匆忙；一次检查企业生产安全，主要看车间现场，后来精力多用于县水泥厂，对古川化工印象不深，之前进这大楼也是随大队人马，没特别印象。
这次他独自进楼，发现大楼仍保留国企简约风格，但比县水泥厂整洁安静，办公的门多开着，没标识的门应是空闲房。
走廊上办公室都很安静，他好奇看了一间，里面仅三人在埋头工作，与县水泥厂松散氛围差别很大，他对简阳主抓的这企业好感增加，对老周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他悄悄离开那办公室门口，上二楼进了老周办公室，一番热情客套后，有个情景让他印象深刻。
老周从抽屉拿出已开包的精品香烟递他一支放茶几上，又到饮水机旁用茶叶桶里茶叶倒点水递给他。
谈话中老周三次点烟、给自己茶杯加开水，不过老周给自己抽的是两块一包的廉价烟，开水是从开水壶倒的，饮水机开关是赵副县长到后老周才顺手开的，他还等了会儿才有开水喝。
自始至终，老周都未曾从摆在自己面前的那包精品香烟里抽出一根来抽，也未曾到饮水机前去倒过一次水，可每一次给赵副县长递烟、倒水时，却从未出过差错，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且妥帖，仿佛这些细致入微的举动早已融入了他的日常习惯之中。
他深知，古川化工因长期从事化肥生产，过去又对环境保护缺乏足够重视，以至于如今厂内水塔中的自来水，味道实在难以下咽，那一股子消毒水的味儿极为刺鼻，冲得人鼻子很是难受。
赵副县长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复杂的感受，既感慨企业过往发展中的不易，又对老周此刻的种种表现多了几分琢磨。
当赵副县长问及古川化工目前面临的困难时，老周却展现出了格外乐观的态度，只见他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能有啥困难呀，那些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罢了，咱们咬咬牙，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县里就不用为我们操心啦。现在呀，我们唯一发愁的，就是古川氮肥厂那些离退休的老职工和下岗的工人们，他们的日子过得太不容易了啊！”
老周说着，脸上满是关切与无奈交织的神情，那话语里饱含的真情实意，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他对职工们的牵挂。
赵副县长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便切入了此次前来的重点话题：“老周啊，这次县里和北京来的教授们深入交谈了一番，他们有意向和咱们古川化工在化工肥料这块领域展开相关研究，并且进行人才之间的相互合作与交流呢。
简阳书记特意让我过来问问你们这边的意见呀。”
“哈，这可是大好事儿啊！”老周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激动地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赵副县长，您是不知道啊，在化工这个领域，专业人才那可太稀缺了呀！咱们现在整个厂子里，全靠着于总工一个人在那儿撑着呢。
他呀，既要负责生产工艺方面的事儿，又得操心设备管理，还得兼顾‘三废’治理等各个方面的技术指导工作，好家伙，所有事儿都得他一个人揽着，实在是太累了呀！都五十多岁的人了，那干活的劲头比小年轻还足，真的是让人既佩服又揪心啊！”
老周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皱起眉头，眼神里满是对这位老同事的心疼与敬佩。
“上次咱们派人去河北，本想着能从那边挖几个人才过来呢，可您也知道啊，哪个厂子不是把这些技术骨干当成宝贝疙瘩似的护着呀！咱们想要技术资料啥的，人家都好商量，可一提到人，那是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啊！没办法，咱们只好派了几个厂里的技术尖子过去学习，就这呀，平时办起来也是困难重重呢。”
老周无奈地摇了摇头，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不免有些感慨。
赵副县长听了老周的这番话，也跟着高兴起来，心里对简阳书记在这件事上的决策更是多了几分佩服。
不过，他还是把一些实际情况跟老周说明了一下：“老周啊，您先别太高兴了。这次要建的实验室，规模虽说不大，可费用着实不低呀，这无疑会让咱们本就紧张的资金状况变得更加雪上加霜啊。
而且呀，来这边参与的大部分都是学生，那边只会轮流派一位老师过来负责管理和指挥工作呢。”
“呵呵，这有啥好怕的呀！”老周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语气中透着一股坚毅。
“资金紧张的话，咱们就勒紧裤腰带，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呗。实在不行，咱们就咬咬牙，再去找银行贷点儿款就是了。
您也知道，银行那边呀，天天都想着往咱们这儿塞点儿贷款下来呢。
我之前一是怕企业负担太重，二是咱们的销售渠道还没完全建立好，市场也还没彻底打开，这时候借钱意义不大，所以才没答应。
但要是为了建立实验室，那我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呀！毕竟有投入才有回报嘛。
何况咱们要是想在市场上站稳脚跟，把企业做大做强，在技术方面保持领先那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呀！”
老周越说越兴奋，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说到人才嘛，只要他们肯过来，只要咱们诚心诚意地对待他们，人心都是肉长的呀，我就不信留不住几个优秀的学生。
他们有着扎实的专业知识，稍微加以培养，那可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干将啊！而且呀，既然咱们帮他们建立了实验室，双方又有合作关系，哈哈，那咱们往后要是遇到困难了，他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要是有啥好的项目或者研究成果，他们肯定也会先想着咱们这边呀。这账，我老周心里还是算得过来的。”
老周稍作停顿，又接着说道：“再不济，咱们这不还有于工和他手下那班技术尖子嘛，他们也都会想办法的呀。总之呢，这笔买卖划得来，咱们这边是完全没问题，也没啥条件，只要他们能来，那就成了呀！”
赵副县长听着老周这一番条理清晰又充满信心的话语，心里暗自嘀咕：“这个老周，还真不简单呐！”
嘴上却赶忙回应道：“那好啊，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和北京那边联系，尽快把这事儿给定下来，老周啊，县里这次可是下了大决心、花了大力气的，您可千万不能大意啊！”
“放心吧，赵副县长！我就是自己受点儿委屈，也绝不会委屈了北京来的任何一个人呀。我拿党性跟您保证！只要你们能把人给我弄过来，那就万事大吉了！”老周一脸严肃，言辞恳切，那坚定的神情让人不由心生信任。
“好，那就一言为定！”赵副县长说道。
“一言为定！”老周应和着，两人的目光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这件事满满的期待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