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采摘回来的那么多草药,终究没给有需要的人用上,放在院子里晾晒直至枯萎,那人也没回来。
阿兰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木牌,一边答道:“估计是死了吧。”
“死了?”老婆婆诧异:“怎么会死了呢?”
“浪迹天涯,受点小伤,丢点小命也是正常的。”阿兰说:“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没什么好奇怪的。”
闻言,老婆婆有些惋惜:“可惜了。”
阿兰疑惑:“可惜什么?”
“那么俊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白白死了,难道不可惜吗?”
她唇角一抽,俊吗?
阿兰倒是要为自己的本命剑感到可惜。
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如果当初没有捡到路逍遥,她的生活本该是这样的。
意外的是,半年后,归仙谷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瞧见没,小爷的霸剑炫酷不炫酷?”路逍遥得意洋洋地和她炫耀道。
阿兰沉默了下:“你没死?”
“谁和你说我死了?”路逍遥莫名:“那群妖怪,我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给赶跑了,这有啥难的?”
“那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阿兰疑惑不解。
“我只是出去铸了柄剑而已。”说着,他挥了挥手中漆黑的沉重霸剑。
阿兰一时无言。
路逍遥突然又激动道:“我现在肯定能打得过你了,再来!”
不远处,老婆婆默默地把自己之前立好的墓碑给拆了,还顺便把周围的草拔了拔。
归仙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铃兰一族休养生息充足后,打算重新前往归仙谷,将阿兰捉拿回来。
归仙谷内。
阿兰有些无语地看着路逍遥手中的剑。
路逍遥似是察觉到,停下了动作,转头朝她看来:“看我干啥?”
“这么重一把剑,你拿着不累吗?”阿兰发出疑惑。
“不累啊。”路逍遥说着,还用手中的霸剑挽了个帅气的剑花:“这有啥累的,用着可趁手了。”
话音刚落,他面色扭曲一瞬,手中霸剑瞬间坠地,龇牙咧嘴的:“重死我了。”
阿兰沉默了下,突然起身:“你开心就好。”
路逍遥叫住她:“你去干嘛?”
“你的药煎好了。”阿兰头也没回地答道。
说来也是奇怪,这都一年多了,路逍遥体内的伤还没有好全,每当瞧见一点痊愈的迹象,第二日却又严重起来,归仙谷附近的草药都快被她给薅秃了。
阿兰回来时,除了一碗药,还带回来了一柄新剑。
路逍遥疑惑问:“你怎么又换剑了?”
阿兰瞥了他一眼:“什么叫又?而且这是我给你的,我看你整日拿一柄霸剑,不知道要摔多少次,到时候剑没练成,人先摔死了。”
路逍遥唇角一抽:“……”
他猛地将药一口饮尽。
阿兰挑挑眉:“我下毒了。”
路逍遥身形一顿,一大口苦药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茫然地望着阿兰,刚想开口说话,却有药渍唇边溢出,吓得他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忍着苦涩,将嘴里的药给吞了下去。
……
姻缘树下。
老婆婆朝着阿兰挥了挥手:“阿兰,你过来一下。”
闻声,阿兰放下了手中的木牌,朝着她走了过去:“怎么了?”
老婆婆笑而不语,伸手将一根垂落的红绸给拽了下来,上边牢牢系着两块木牌,一边解下一边说着:“今早我来时,便瞧见有人将他的木牌与你系到一块儿了,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阿兰一愣:“谁?”
老婆婆将木牌递给了她。
一块是阿兰的,一块上面只有一个“凌”字。
一个很普通的字,却霎时令阿兰心神大乱。
铃兰族的暗号……
有人混进来了。
阿兰立刻回到院落,尚未进屋子,突然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自半空中涌来。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转身,视线寸寸上移。
一道血淋淋的身影映入眼帘。
“路逍遥!”她连忙上前接住那个即将倒下的人。
路逍遥虚弱地瘫在她怀里,猛地咳了两声,唇角有血迹溢出,倏尔笑了两声:“我都忘记问你了,一年前把你屋子炸了,你还在生气吗?”
阿兰刚想回答,他又自顾自说着:“不过你就算想生气也不行。”
“一年前我帮你赶走了铃兰族人,刚刚我又帮你赶走了一次,怎么样,我厉害吗?”
阿兰沉默不语,直接给他拖进了屋子里面。
“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打盆水来。”
铃兰族被霸剑打得落荒而逃。
那道剑气太恐怖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剑修。
一年前此人就与他们搏命,一年后居然还敢用这种方法。
归仙谷的结界说强不强,说弱也不弱。若无人看守,铃兰族其实是可以轻而易举地闯进去的,偏偏每次来时,都有一位年轻狂妄的剑修拦在归仙谷门口。
“若是捉不回阿兰,我们铃兰族一辈子,只能如蝼蚁般任人踩在脚下,再无翻身之日!”铃兰族长神情狠戾。
有人颤颤巍巍地答道:“族……族长,可是那个剑修太厉害了,我们若想抢走阿兰,还得先把他给杀了啊……”
族长缓缓转过身,垂眸看着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哼。”
“他如此护着阿兰,敢说对阿兰无情?”
族人愣了下。
下一秒,族长冲他勾了勾手:“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做。”
深夜。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床榻边。
月色从窗隙中倾泻出,朦胧地微微照亮了屋内。
路逍遥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突然听到有人唤他:“路逍遥。”
他睫翼颤了颤,困倦地掀开了眼皮。
抬眼望去,床畔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路逍遥愣了两三下,有些清醒过来,不确定地询问:“阿兰?”
阿兰笑了笑:“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站到了院子里。
四周夜风冷寂,树叶沙沙作响,气氛静谧得有些诡异。
月色轻轻覆在她的脸庞,浸得她眉眼一时温柔得不可思议。
路逍遥拧了下眉:“你要干什么?”
阿兰定定地望着他几秒,平静地说道:“路逍遥,你为什么要帮我赶走铃兰族?”
“一年前,你不顾生死,也只是为了让我消气,你是为了什么?”
路逍遥一怔,神情古怪地看着她:“你发什么癫?”
“我炸了你房子,帮你一把不是应该的吗?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但是一码归一码,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何况你还整日煎药替我治病。”
阿兰沉默了下:“你不喜欢我?”
太奇怪了。
阿兰今晚太奇怪了。
路逍遥狐疑地打量着她:“你想说什么?”
如果不是一模一样的脸庞,他只怕是要以为眼前这人被夺舍了。
阿兰深吸一口气:“可是我喜欢你。”
路逍遥一愣,瞬间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了几步,一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一只手突然抵住他的肩,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大晚上的你嚎什么?是不是有病?”
路逍遥震惊地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阿兰,又看了看眼前的阿兰,结巴道:“你……你们?”
眼前的阿兰怔了下,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醒过来,连忙对着路逍遥说:“她是假的,你快到我这里来。”
身后的阿兰死死按住他的肩,咬牙威胁道:“信她还是信我?”
路逍遥一动不动,也不吭声了。
阿兰静静地望着对面的人,淡淡道:“族长让你来的?”
闻言,对面也不装了,索性解了易容术,勾唇笑了下:“是啊,谁让你迟迟不回去?”
阿兰嗤笑了声:“一个大男人,说出刚才那种话,也不嫌害臊?”
被阿兰这么一说,路逍遥想起方才的情景,浑身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杀了他吧,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阿兰平静地将眼前的人往前面推了一步,说道:“我不可能会和你们回铃兰族,想抓我,先踏过他的尸体再说。”
路逍遥:“?”
铃兰族派出的人又死了。
一时之间,众人抓狂无比。
族长神情严肃地说道,嗓音不怒自威:“三年后,强闯归仙谷。”
屋子里,路逍遥拉着阿兰喋喋不休地问着:“你当初为什么要逃出妖界?”
“逃出妖界后你又为什么要来这归仙谷?”
“你这只铃兰妖在族里过得怎么样?”
阿兰垮着张脸:“你好烦。”
“是吗?”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可以出去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就没……”路逍遥话音忽然止住,有些不自在地望着她的双眼,语气都弱了几分:“关系了……”
阿兰幽幽地盯着他,开始反思起来:“我好像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叫做不是很喜欢,那就是讨厌了?”她摊开手心:“来来来,把药钱付一下。”
路逍遥默默地把她手推了回去:“骗他的你也信?”
“……不想付药钱直说。”
下一瞬,她手里突然被塞了一个锦囊。
他笑嘻嘻的:“付了。”
阿兰一怔:“干嘛?”
路逍遥挠了挠脑袋:“不是你让我付的吗?”
阿兰唇角一抽:“有时候发现,你傻得挺可怕的。”
他立刻反驳:“我不傻。”
“你才傻。”
话落,路逍遥起身走出了屋子。
下一秒,他又突然转身。
“阿兰世间第一傻。”
阿兰:“……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