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白哪敢让他那样伺候,不等边乌寻动手,就已经把双手浸在了水盆里,撩起了一捧水洗脸。
边乌寻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却又很快意识到自己莽撞了,不等墨非白诧异,就又松开了,“陛下,伺候您净面,是我此时应尽的本分。”
他说着,便努力忽略手心刚才触碰过的那抹温度,弯身下去将两条中的一条面巾压在水里快速浸湿了,又拧到半干,朝着墨非白的脸上轻柔擦去。
墨非白定在了那里,他当然是不习惯的,可就怕这个敏感肌又要胡思乱想,愣是一动不动,任凭了边乌寻擦拭。
如此近的距离,边乌寻一抬眼,都能看到墨非白脸上的每一丝绒毛,更别说眉毛和睫毛掩盖下的那双黑色宝石一样的眼睛了。
心跳无声加速了许多,边乌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口干,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每每如此难以从这个大庆皇帝身上移开眼睛?
甚至张近在咫尺的脸,隔着布巾这样擦拭,他都觉得这布巾好像变得格外多余,要是直接能……
啪嗒,边乌寻手里的布巾掉在了地上。
边乌寻神色惊慌了一下,顿时低头,“陛下恕罪,是我没拿紧。”
墨非白也是愣了一下,接着倒是格外大度,这质子应当只是太紧张了,怕他降罪,“无妨,那不是还有一条。”
边乌寻:“……”
早知道就不拿两条了。
好在,这两条本来就是一条干用一条湿用的,边乌寻将另一条往架子上一搭,语气纯真,“陛下,另一条是要等您洗完,擦脸用的,湿了就不能用了。”
墨非白:“???”
所以呢,朕不洗脸了?
算了,朕还是接地气一点儿,自己用手洗吧。
朕这个皇帝当的可能是苦呦。
墨非白淡淡扫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就往水盆里插手,没想到又被边乌寻猝不及防地抓住了。
“你干什么?”
第二次被抓住手腕,墨非白终于不淡定了。
边乌寻将他的手一点一点推了回去,将自己的手伸入水盆之中,湿过了手就大着胆子朝着墨非白的脸上摸了过去,“陛下,我来。”
这下,墨非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皇帝的威严不能丢,于是,他硬生生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任由边乌寻的那双手在他脸上擦擦摸摸,“动作快点,朕用过早膳还要上朝去。”
“…是,陛下。”
他不知道,边乌寻自己更是连呼吸都憋紧了,好像生怕自己已经变得不再均匀的呼吸落在墨非白的脸上,会让这年轻的帝王发了怒。
墨非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让边乌寻洗完这个脸的,边乌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给墨非白洗完这个脸的。
墨非白要用早膳,便将人赶走,“你也下去用膳吧,等朕下朝之后再过来侍奉。”
“是。”
边乌寻不停摩挲着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好像那滑腻且温润的感觉依旧萦绕在指尖。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又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喝了迷魂汤吧?
这已经跟他原本低调保命,远离大庆帝王和朝臣,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想法,已经彻彻底底背道而驰。
他总也忍不住,忍不住想要留在这皇帝身边,甚至在这一个瞬间,竟放肆般幻想着,要是也能跟这大庆皇帝一起用个早膳就好了。
但想想也只能是想想。
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皇帝吃的是什么,他一个质子,如今还是“奴才”,哪配得上吃这么好的东西。
他真是生了许多不该有的痴念,竟然开始痴心妄想了,不只是对早膳。
…
“今日为何不见谏言官陆云?”
墨非白都已经习惯了穿过来快小半个月,几乎每次上朝都要被那位耿直的谏言官陆云提醒立后宫的事。
今天只听到了各种朝臣上奏一些其他的事情,愣是没有看到陆云一如往常地站出来,墨非白还不习惯了一下。
他顺着陆云站着的位置看过去,顿时讶异片刻,陆云竟然没有来上朝?
这个人,别看年轻,却耿直又古板,古板到几乎惹人嫌,但也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墨非白觉得他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旷朝。
更何况,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个古代世界里,旷朝可不比现代的学生旷课,这是要杀头的!
这能每日进朝堂走到皇帝面前来的,还不是小官儿,那可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
若无提前往御书房递书告疾,直接就不来?
那等着犯死罪吧。
甚至都曾经有过官员为了坑害朝政对手,故意给对方下迷药,致使对方第二日睡过头误了上朝被治了罪的先例。
陆云那样丁是丁,卯是卯的一个人,更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满朝文武安静如鸡,良久,还是丞相方鸿打破了寂静,“回禀皇上,待下朝之后,臣便去陆云家中看看,无论是何缘由,都会尽快入宫回禀皇上。”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素来跟他不对付的将军段青就是一声冷哼,“丞相倒是有眼色得很,真会讨皇上欢喜。依我看,那个什么陆云,说不定就是天天惹皇上不痛快,遭了天谴了。”
他早就看这群文臣不顺眼,可他最讨厌的还真不是丞相方鸿。
恰恰就是那个谏言官陆云。
依他看啊,那个人是除了天天催皇上立后宫,没别的事儿干了。
这样一个人也能跟他这个曾经的沙场宿将同立于朝堂,这简直就是在拉低他的档次。
“皇上。”
段青看向龙椅上的墨非白,冷酷的声音都缓了下来,甚至有些生硬地扯出来一个恭维的笑,“不如还是让末将去,当场治陆云个旷朝死罪,以儆效尤!”
墨非白抬手支头,略作思考,便开口了,“不,你们两个一起去。陆云身为谏言官,官职四品,无论治罪与否,你们去了,都代表着朕对朝臣的重视。”
他知道,自从他穿过来的这半个月,词严厉色,一扫原主萎靡,如今的朝臣已经不敢在朝堂上把他当个摆设了。
就连文臣之首丞相方鸿,和沙场宿将将军段青,这段日子都收敛了不少,看向他的眼神儿都变了。
多了许多谨慎与恭敬。
甚至,还有时候带着些许他也不知道他们在思索什么的神色,总之,这在墨非白眼里,都是好事。
这是好的征兆。
可惜就是那个并肩王祁随……别说震住对方了,他到现在都还没能见到人。
半个月了,并肩王祁随一直称病不出。
墨非白心中焦灼,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可同时心里也多了许多脾气,就算是他,这人竟然一直避而不见,把他这个皇帝当什么了?
墨非白已经忍不住记上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