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繁忙?”崔峰目光阴冷,“好一个公务繁忙!”
他将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碎片四溅。
“大人息怒,”一旁的管家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劝道,“世子爷年轻气盛,许是真被顾大公子拉去帮忙了。”
“帮忙?”崔峰眼中阴鸷,“当真是被鹰啄了眼!”
自从粮仓被劫,崔峰就寝食难安。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顾瑾言和顾瑾瑜,这两个人看似水火不容,可做的事情,倒是能搭在一块。
先是顾瑾瑜纠缠石料,分散他的注意力。
然后是顾瑾言彻查刺客,并借机入住崔府。
紧接着,粮仓就被劫了。
现在,顾瑾瑜忙得焦头烂额,顾瑾言却又开始“公务繁忙”。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可崔峰总觉得,有一条无形的线,将这些事情串联在了一起。
“大人,会不会是咱们多虑了?”管家见崔峰脸色阴沉,试探着问道,“世子爷纨绔,应该不至于……”
“不至于?”崔峰打断了管家的话,语气森然:“人不可貌相!”
上元节那晚,世子看似被刺客吓得魂飞魄散。
如今回想起来,却又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那场大火,来得蹊跷,灭得也蹊跷。
除了几处烧毁的房屋,百姓只是受了轻伤,无一亡故。
还有那些刺客,身手矫健,来无影去无踪,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江湖草莽。
更何况,世子竟然毫发无伤,还如此闹腾。
崔峰猛地站起身:“本官要去会会这位世子爷!”
与此同时,青州城外,一处破败的河堤上。
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正围着顾瑾瑜,哭天抢地,哀嚎不止。
“大人,救救我们吧!”
“我们都是青州城的百姓啊,崔大人把我们关在乱葬岗,不给我们吃,不给我们喝,这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啊!”
“大人,您是好官,我们真的没有得时疫,求您救我们于水火吧!”
……
灾民们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顾瑾瑜站在人群中央,脸色铁青。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刚接手治水,就遇到了这样的麻烦。
这些灾民,一个个面色蜡黄,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其中一些人,身上还长满了红疹,溃烂流脓,看着就让人恶心。
“时疫……”
搞清楚了事情原委的顾瑾瑜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时疫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一个老者凑过来要抱顾瑾瑜的腿,哭喊道,“崔大人说我们得了时疫,要把我们活活拖死,我们不想死啊!”
顾瑾瑜心中一惊:“简直是胡闹!”
而后立刻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把他们都赶走!离远点!”
侍卫们得令,立刻上前驱赶灾民。
灾民们哭喊着,不肯离去。
顾瑾瑜心烦意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都给我滚!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侍卫们见状,下手更重了,连推带搡,将灾民们赶离了河堤。
“顾大人,您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
“顾大人,您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
灾民们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风中。
顾瑾瑜站在河堤上,望着远去的灾民,面色难看。
直接撵人固然不通人情。
可他又能怎么办?
时疫猛于虎,一旦处理不好,整个青州城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万一其中某个灾民真有时疫,将他感染了,水还治不治了?
事有轻重缓急。
他不能冒这个险。
更何况,他现在自顾不暇,又哪里有精力去管这些灾民的死活?
顾瑾瑜深吸一口气,很快冷静下来。
他转身对身边的亲信吩咐道:“去查查,这些灾民是从哪里来的,还有,崔峰到底把多少人关在了乱葬岗。”
“是,大人。”亲信领命,匆匆离去。
......
......
驿馆内,叶青压低声音,向沈诗琪禀报城内外的情况。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相信阴兵借粮的事情乃是祈福所致,不少人对您心生感激。”
叶青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又转而担忧,“只是乱葬岗那边……除了江鱼儿他们救出的那些人,还有数百灾民被困,情况堪忧。送去的药丸也只是堪堪够用,这是他们拼死送出来的陈情书和血手印。”
她取出一包油纸仔细包裹的物件,双手递给沈诗琪。
沈诗琪接过,打开,入目是几张皱巴巴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末尾更是触目惊心的红手印,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仿佛带着无尽的冤屈与绝望。
“这些百姓,当真可怜。”
沈诗琪指尖摩挲着纸张粗糙的边缘,眼神悠远。
叶青有些不解,“主子,既然有了这些证据,为何不直接上奏京城,反而要交给顾瑾瑜?属下实在不明白。”
这不是把功绩往外推么?
沈诗琪轻笑一声,将陈情书重新包好:“直接上奏,固然能将此事捅到御前,但崔峰是谁?皇后亲兄,圣上宠臣,没有确凿的证据,如何能扳倒他?再者,若想让这条老狐狸真正露出马脚,还得用点手段,引他自乱阵脚才行。”
“交给顾瑾瑜,便是最好的诱饵。”
沈诗琪眼中闪过一道幽光,“顾瑾瑜一心想在青州做出政绩,如今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他岂能坐视不理?他越是着急,崔峰便越会认为他抓住了顾瑾瑜的把柄,以为可以借此拿捏他,到时候……”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通报声,“崔大人到访。”
“说狗就听见狗叫了。”
沈诗琪嘴角微扬,起身迎了出去。
驿馆院门洞开,崔峰一身官服,面带笑容,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快步走了进来。
“世子爷,深夜叨扰了。”
崔峰拱手抱拳,姿态客气,仿佛从未猜忌过他。
沈诗琪也笑着回礼,“崔大人言重了,您能来,我这驿馆蓬荜生辉才是。快请进,屋里说话。”
“不知崔大人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一番寒暄后,沈诗琪状似随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