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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明寺
风雪渐大,寺门外的枯树又被白雪折断几枝,风一吹更是摇摇欲坠。
众人知晓女帝要来,齐齐站在门外候着。
“陛下素来守时,”杜言秋道,“今日怎的来的这般迟。”
“许是朝中事务繁忙,这才迟了些,”宋清禾柔声应她。
“陛下驾到!”寺门外的侍从沉声道。
众臣闻之,皆转头望去。
只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徐徐行来,行至门前停下,车帘微掀。
萧宁微露其首,眼神冷峻而威严,先环视四周众人,继而轻挑眉头。
曹公公疾步上前,恭敬地躬身伸手扶着女帝。
萧宁搭着曹公公之手,步伐稳健,徐徐走向众人,身上华服因走动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立定后,拂去肩上落雪,抬起下颌,缓声道:“朕政务繁忙,劳诸位爱卿久候了。”
众臣即刻行礼高呼:“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宁挥手示意众人平身,举步向松明寺内行去。
暮颜等人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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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明寺内
寺人为萧宁奉上茶,“陛下,请喝茶。”
“放那吧,”萧宁转头看向杜言秋,“杜爱卿,今日之事,你作何解释?”
“陛下,”杜言秋跪倒在地,“臣昨日细细排查过,按理不该有人受伤……可如今,”她抬眸看了眼萧宁,面色惶恐。
“继续说。”
“可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个人,”杜言秋再度俯首,“臣有罪,但臣觉得此事另有蹊跷,还请陛下明查!”
萧宁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冰冷,“另有蹊跷?此话怎讲?”
杜言秋忙道,“陛下,外头跪着两个侍女,她们与死者相识。”
萧宁冷笑一声,“传进来。”
不多时,碎银和流云匆匆赶来,看到眼前场景,脸色煞白。
“将事情经过细细道来。”萧宁厉声道。
两人慌忙跪下,“陛下,奴不知道……奴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萧宁冷哼一声,“带去大理寺!”
“陛下!”碎银哭诉道,“是她!她害了阿素……”
“放肆!”杜言秋厉声呵止道,“陛下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赶紧把嘴闭上!”
“无妨,”萧宁道,“让她继续说下去。”
“陛下,您日理万机,”杜言秋道,“这种小事怎敢劳烦您,交给大理寺去处理便好了。”
“松明寺为天下人广知,如今突然死了个人,你跟朕说这是小事,”萧宁无奈道,“杜言秋啊杜言秋,你真是越老越糊涂。”
“陛下教训的是……”
萧宁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罢了,这事交给大理寺去处理吧,朕乏了。”
众臣齐声应下。
萧宁站起身,摆驾回宫,只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宋清禾俯身将杜言秋扶起,“无事,这事不怨你。”
“哎,”杜言秋轻叹一口气道,“也只有大人这般信任我了,陛下定是不信我。”
“快别这么说,”宋清禾道,“待大理寺查清事实,一切便都水落石出了,你也莫要太过怨己。”
“大人说的是,如今也只能等大理寺查清。”
“放心吧,陛下不会因为此事迁怒于你你。”
杜言秋轻轻摇头,“陛下方才那般神情,您也瞧见了,”她唏嘘道,“此事若不查清,下官怕是难证清白了。”
宋清禾正欲开口,抬眸瞥见门外进来的牧云卿。
“下官见过诸位大人,”牧云卿出示令牌,拱手道,“我等奉命查案 ,烦请诸位大人暂时回避。”
众臣依言散去,堂内顿时只剩牧云卿四人。
沈忱溪目光在死者身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你们俩,是发现她的人?”
两人齐齐摇头。
“那为何跪在此处?”牧云卿故意吓她,“不知道大理寺查案,闲杂人不能进来吗?”
“大人!是碎银,”流云慌忙道,“她诬陷我!”
沈忱溪看向流云,目光清冷,“诬陷?你有何证据?”
“奴今日一直在寺内,从未离开过半步!”
“大人,她说谎!”碎银俯首道,“奴亲眼看见流云将阿素推下去。”
“我且问你,”牧云卿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那阿素是何时何地遇害的?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碎银面色僵硬,“奴不知道,奴也是方才知道的……”
“一会知道,一会不知道,”牧云卿垂眸看向她,“你是在跟我打马虎眼吗?”
“奴……奴不敢。”
沈忱溪眼神微眯,语气中带着几分压迫,“说不出来吗?那本官只好将你带回大理寺,好好审问了。”
“大人!冤枉啊,”流云求饶道,“奴真的没有,奴没有害人!”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沈忱溪瞥了她一眼,随后看向牧云卿,“牧大人,你怎么看?”
“这二人各说各的,辨不出真假,先请仵作验伤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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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明寺外
“这雪下得真不是时候,”宋祈安呵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你还要守到什么时候?”
“搞不好要守一夜,”暮颜道,“人萧统领还没走呢,我哪敢走。”顿了顿,她继续道,“你呢?怎么不随你母亲一道回去?
“她在同杜大人商讨要事,这会儿还不回去呢。”宋祈安神色正经地回答,而后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再说了,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是错过了这雪景?”
暮颜感叹道,“美则美矣,实在冻人。”
“哈哈哈,确实如此,不过…这雪景虽美,却也暗藏危险啊。”
“是挺危险,”暮颜再度开口劝他,“你快回去吧。”
“哎呀,你就别赶本侯爷走了,”宋祈安故作可怜地看着她,“本侯爷一个人回去多没意思啊,再说了,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我该归队了。”
宋祈安眉头微皱,心中有些不舍,“这么大的雪,你还要去执行任务吗?要不你还是跟本侯爷一起回去吧,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出来也不迟啊。”
“不行,”暮颜肃声道,“又不是闹着玩的,”她抬眸看了眼前方的队伍,“我真该走了。”
“行吧,”宋祈安叮嘱道,“你小心些,雪天路滑,千万别摔着了。”言罢抬脚朝马车走去。
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暮颜,“这披风你拿着,挡挡风,别着凉了。”
暮颜迟疑片刻,抬手接过他的披风,“谢了啊!”
“嘿嘿,跟本侯爷客气啥!”宋祈安见她收下披风,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那……本侯爷真的走了啊!”
“快去吧,马车还在那边。”
“好嘞!”宋祈安大步流星地向忠义侯府的马车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也快些走吧,天一黑山上更冷!”
“知道了,快走吧!”暮颜应了一句,转身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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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祈安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看着暮颜。
“公子,”木冬好奇道,“您在看什么?都看一路了。”
“没什么,”他放下帘子,端坐在马车里,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只是看到一个朋友,有些担心罢了。”
“您是在担心谢公子?”
宋祈安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别过脸,“嗯,是的……你怎么知道?”
木冬笑道,“我方才只瞧见谢公子,想来应该是他。”
“哦,你认识他?”宋祈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记性不错啊。”
“公子,您又糊涂了,”木冬解释道 “您平日里最喜欢同他一起玩,奴当然知道了!”
“本侯爷平日里确实喜欢找他玩,”宋祈安手指轻轻敲击着车厢,侧头看向木冬,“不过,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
“您是说谢公子?”
木冬有些不确定,这谢公子日日沉默寡言,实在瞧不出有什么本事。
“本侯爷跟你说啊,”宋祈安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语气中满是兴奋,“这谢公子啊,虽然话不多,其实最擅长经商。”
“擅长经商?”
“对啊!”宋祈安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道:“他可厉害着呢,我的经商之道,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他那讨教来的!晚些时候我还得再去他那一趟。”
“公子说的是,”木冬将宋祈安的腿掰正,“那我一会去递拜帖。”
“好。”
“公子,”木冬继续道:“城南那间铺子已经收拾出来了。”
“嗯,不错不错,”宋祈安满意地点点头,“过几日我再去看看。”
“好吧。”
“你这反应,”宋祈安不满地瞥了木冬一眼,“真是无趣。对了,本侯爷记得那间铺子旁边有个酒楼,叫什么来着?”
“公子,叫顺天酒楼。”
“对对对,就是顺天酒楼,”宋祈安眼睛一亮,“我觉得那酒楼的位置也不错,不如我们把它也买下来吧。”
木冬连连摇头,“不行啊公子,顺天酒楼都快闭店了。”
“那岂不是更好,”宋祈安道,“本侯爷可以低价买下,然后好好经营一番,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呢。”
“公子,我们还是同主上商量一下吧。”
“哎呀,跟她商量什么,”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本侯爷自己做主就行了。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宋祈安思索一番道,“罢了,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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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明寺
仵作一番查验后,向牧云卿和沈忱溪禀报了验尸结果。
“牧大人,你怎么看?这死因……怕是有些蹊跷。”
牧云卿不禁笑出声,“生平第一次见,没有任何伤口的尸体。”
“的确罕见。”沈忱溪神色凝重,一边思忖一边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伤口,却丢了性命……牧大人,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暂且不知。”
“奇了怪了……”沈忱溪负手在阿素身旁踱步,忽然眸光一闪,似是发现了什么,俯身查看起死者的脖颈,“牧大人,你且过来看。”
牧云卿跟着蹲下身查看,“这里有个小孔。”
“这小孔……怕是致命之处。”沈忱溪起身道,“只是,这究竟是什么暗器所伤,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之前在书上见过,有人以银针入骨杀人。”
“银针入骨?”沈忱溪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牧大人是说,凶手用银针杀人,然后将银针拔出,所以没有留下伤口?”
“有这可能,”牧云卿斟酌道,“但市面上的银针,针脚没有这般细。”
沈忱溪点头称是,“那牧大人可有头绪,何处能寻得这般银针?”
牧云卿沉思片刻,“听闻西域有一种冰蚕吐丝制成的银针,极为细小锋利,若以此物作案倒是有可能。”
“那是否要派人前往西域探查?”
牧云卿摇头,“不急,此案疑点众多,不可贸然行事。先再审审那两名侍女。”
牧云卿盯着碎银问道:“你说流云害死阿素,可知她从何处得来那特殊的银针?”
碎银一愣,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流云大喊冤枉,“大人,我连这银针是什么都不知晓,怎会用来害人。”
沈忱溪注意到碎银眼神闪躲,当下喝道:“碎银,你是不是有所隐瞒?如实招来或许可从轻发落。”
碎银扑通跪地,哭喊道:“大人,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那银针是我从一个神秘人手中买来,本想陷害流云,不想却害死了阿素。”
牧云卿皱眉,“那神秘人是谁?”
碎银颤抖着说:“我只知他穿着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每次见面都是在深夜的松林里。”
“呵,”沈忱溪讥笑道,“你以为本官是三岁孩童,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
“大人,奴所言句句属实,”碎银道,“您若不信,夜里可自行去瞧瞧,他每夜都会在松树林支摊。”
牧云卿朝沈忱溪使了个眼色,转头看向碎银,“你二人先下去吧,届时本官会重新审理。”
“是。”
“牧大人,”沈忱溪试探道,“莫不是信了那人的话?”
“自是不会。”
“那为何放她二人走?”
牧云卿正色道:“你我不过随意审问几句,碎银先是供出流云,继而供出黑衣人,丝毫不拖泥带水,世间哪有这般易事。”
他转头看向沈忱溪,“你可还记得流云当时的神情?”
“记得,”沈忱溪道,“她眸里没有一丝惶恐,除却那句冤枉,竟是一句也没辩驳。”
“你再回想杨佳欣当时的神情。”
沈忱溪回想道:“辩驳,惶恐,退缩。”
“二者一对比,结果显而易见。”牧云卿冷笑一声,“如此看来,她二人哪是在供诉,分明是在引你我二人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