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人吵的厉害,木冬连忙跑去请宋清禾。
宋清禾一来,瞧见自家儿子被几个妇人围着数落,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先对着那些妇人微微福身行礼,虽是礼貌之举,却也带着一股不容冒犯的威严,“各位姐姐妹妹,小儿如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争吵,于诸位的名声怕也是有损。”
胖妇人哼了一声,“大人这话说得轻巧,您家公子可是先说我们不懂戏文的。”
宋清禾笑道,“小儿年轻气盛,说话莽撞了些,但诸位围攻他一个男子,传出去恐怕也不好听。”
瘦妇人还要争辩,宋清禾目光扫过去,她竟一时不敢言语了。
宋清禾转头看向宋祈安,“祈安,给诸位赔个不是。”
宋祈安虽满心不愿,但还是依言作揖道歉。
那些妇人见状,也不好再纠缠,嘟囔着散去了。
宋清禾这才拉着宋祈安离开,一边走一边低声教训,“你呀,怎么总是招惹是非。”
宋祈安低着头,回怼道,“明明是她们不讲理。”
“还敢多嘴!”宋清禾厉声呵斥道,“你可还记得你前些日子同我说过什么?”
宋祈安不语。
“好好反省吧你!”宋清禾将人塞进马车里,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刚下马车就罚宋祈安在祠堂跪着。
宋祈安一脸不服。
“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宋清禾拿着戒尺比划,“手伸出来,我非要打死你不可。”
“木冬,摁住你家公子的手!”
“是。”木冬依言照做。
宋清禾打一句骂一句,宋祈安疼的龇牙咧嘴。
“面上瞧着温柔,”他小声嘀咕,“下手是真狠。”
“说什么呢?别以为我听不见。”
“你瞧瞧你,哪有个好儿郎的样子!”
“你还真是硬气的很,竟敢跟一群妇人争执,忠义侯府的颜面该往哪搁?”
“是她们出言挑衅我……”
“还敢狡辩!”宋清禾瞪他一眼,“不知悔改,你今夜也不必睡了。”
“木冬,守好你家公子,他若是敢踏出半步,我连你一起打!”宋清禾说完摔门离去。
“谁让你请她来的?”宋祈安转头看向木冬。
“公子莫要生气,奴……奴是怕公子被人欺负。”
“怕我被人欺负?”宋祈安气笑了,“你这哪是怕我被人欺负,你这是找了个欺负我的人来。”
“奴也是为了公子考虑。”
“为我考虑啊,”宋祈安将红肿的手心摊开,“木冬你真是太会考虑了。”
木冬见他那双红肿的手,眼圈忽的就红了,“奴……奴去给你找药。”
“别去,”宋祈安出声叫住他 ,“去了她又要罚你。”
“可您的手……”
“没事,”宋祈安故作轻松的说着,“小爷我什么伤没受过。”
“是木冬不好,木冬对不起公子。”
“不关你事,是那群人不讲理,”宋祈安轻忒一声,“这世道真是变了,没一个长眼的!”
“公子,你小声些,一会被主上听见了。”木冬小声提醒他。
“真是受够了,如今说句话也不行。”
宋祈安窝了一肚子火。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从来不问他缘由。
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教训他。
他宋祈安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什么错都往他身上揽。
他都快变成背锅侠了,吃过的苦比他见过的人还多。
天天跪祠堂,次次打手心。
张口闭口就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_
燕尾山
燕尾山再次被人纵火。
灵柒传信给牧云卿,求他来救她。
牧云卿赶来的时候,整个寨子都已被烧成一片废墟,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灵柒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灰尘和污渍,显得狼狈不堪。
所幸周围的山民都在,没有人伤亡。
牧云卿瞧见她这般模样,又想笑、又觉得可怜,“人呢?”
“早就逃了。”
“怎么不追。”
灵柒指了指自己的腿,委屈道,“摔了。”
牧云卿走到她跟前,垂眸看她,“所以你找我来,是为了让我看你这条腿?”
灵柒:“……”
“当然不是,找你来是求你救命啊。再纵容她们这样,燕尾山真的要完了。”
牧云卿皱起眉头,目光却透着冷漠,“我为何要帮你?我如今诸事繁杂,无暇管你的闲事。”
灵柒泣不成声,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别呀,我如今一无所有,只有你可以依靠了。那纵火之人定是嫉妒我得你庇护,才下此毒手。”
牧云卿冷哼一声,用剑撇开她的手,“你莫要攀扯,我何时庇护过你?不过看你可怜罢了。”
灵柒身子一颤,佯装悲痛道,“您心怀大义,定不会任由歹人作恶而不管的。而且那山中有灵柒先母遗物,如今被火烧尽,灵柒活着还有何意义。”
牧云卿听了这话,心中微动,想起往日灵柒温顺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会派人彻查此事,若真如你所言,定会给你个交代。”
灵柒忙不迭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惊喜,“您的大恩大德,灵柒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做牛做马?”牧云卿调侃道,“这一世不也活的好好的,怎么报个恩还要等来世?”
“我……”
“行了,不与你说了,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牧云卿说着转身就要走。
灵柒听见他这么说,只觉得天又塌了。
“您大老远跑过来,”灵柒抬眸看向他,“就为了看看我有没有事吗?”
“灵柒,”牧云卿指指头,“把脑子带上再说话。”
“我是说……”灵柒朝他眨巴眼,“您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牧云卿瞪她一眼,“难不成还要留下来陪你吃顿饭?”
灵柒一听这话,连忙摇头。
他这哪是要陪她吃饭,他是要把她变成饭。
“不不不,不用了,您一路,啊不……”灵柒假笑道,“您慢走哦。”
“这还差不多。”牧云卿轻笑一声,随即驾马离开。
灵柒见他走了,起身拍了拍衣服。
她真是天资聪颖,遇到问题找牧云卿,问题就不是问题。
只需静静等着,事情就会解决。
而她只用重建家园就好啦,越想心里越美。
_
忠义侯府
宋祈安在祠堂跪了一夜,如今已至晌午,既不传饭,也没人送茶水。
他真的要饿疯了。
“木冬……”宋祈安有气无力的靠在木冬肩上,“我饿……”
“公子,再忍一忍,”木冬柔声安抚他,“再等一会,主上一定会给您送饭的。”
“送饭已经不能博得我的原谅了。”
“公子……”他顿了下,弱弱道,“如今是我们要求主上原谅。”
“我又没做错,凭什么求她。”
“公子,您这样主上更不会放您出去了。”
“哼,”宋祈安不屑道,“等小爷我出了这扇门,谁还管得住我!”
木冬不语,他觉得今日怕是出不去了。
平日里主上罚跪,晌午之前一定会放人出去。
如今都什么时候了,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早知如此,他就不叫宋清禾来了,害他家公子受这么多苦。
“不行了,木冬我真的要饿死了,”宋祈安眼眸一闪,转头看向木冬,“这里有纸笔吗?”
“有,公子您要纸笔做什么?”
“你拿过来,我再告诉你。”
“是。”木冬应了一声,起身去拿纸笔。
“你在纸上写,侯府祠堂,肚子饿。”
“公子,”木冬抬眸看他,轻声道,“您又忘了,奴不会写字。”
嘶,他倒是忘了这事。
若不是他手受伤了,不然这字他三五下就能写完。
该怎么办呢。
宋祈安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朝木冬附耳低语几句。
木冬依言照做。
_
丞相府
芳兰苑
暮颜端坐在院子中,手捧一卷书,秋日的阳光穿过梧桐树的枝叶,洒落在她身上,形成一块块明暗交错的光影。
梧桐树的叶子已然泛黄,不时有几片落叶飘然而下,宛如一只只蝴蝶在空中轻盈舞动。
暮颜垂眸看书,蓦然,一只信鸽自远方振翅飞来,稳稳地落在她的桌上。
信鸽足上系着一封信,她将信解下来,打开一看,顿时傻眼。
纸上画着一个小人,小人前方画着三炷香,肚子扁扁的,头上画着一只鸡腿。
倒是像萧冉的做派,但萧冉断不会贸然给她传信。
那就只会是宋祈安。
还真是不客气,竟然让她去送饭。
不过也好,就当是还恩了。
暮颜将书卷收起,吩咐下人准备饭菜,随即动身去忠义侯府。
_
忠义侯府
暮颜从祠堂跃下,稳稳落在二人跟前。
“鸡腿呢?”宋祈安伸手去翻饭屉。
“在最里面。”暮颜应了一句,在他身侧坐下。
“瞧见了,”宋祈安拿起鸡腿大咬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怎么会被困在这儿?”
宋祈安咽下口中食物,叹了口气,“还不是我娘,嫌我整日无所事事,罚我在此思过。”
木冬吃东西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宋祈安,眼神好似在说,“公子你怎么说谎。”
“那你怎么想起来给我传信?”
“不是想起你,”宋祈安解释道,“是我的信鸽只去过你那。”
“这么说来,你还是不情愿的…”暮颜故意拖长语调,“可惜啊,饭我已经送了,这恩……”
“这恩自然是算不上的,”宋祈安打断她的话,“左右不过是一顿饭,改日我再另请你,咱这恩情可不能就这么草草了了。”
“你倒也不怕我赖账,”暮颜抬眸看他,“我可不是知恩图报的好人,这几日想起来,日后不一定会再提及。”
“巧了,”宋祈安将碗筷放下,侧头看向暮颜,“我也不是什么既往不咎的善人,若你日后真的忘了,我会提醒你的。”
暮颜正要开口,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木冬紧张起来,“公子,会不会是主上?”
宋祈安愣了一瞬,转头发现暮颜已没了身影。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一个小丫鬟。“公子,主上有请。”
宋祈安冷笑一声,“哼,这会知道找我了?”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衫,“走吧,看看你家主上又有什么吩咐。”
木冬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紧跟其后。
_
百川书院
学录交代课业后,携书离去。
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散去,欢声笑语逐渐消失在曲折的回廊间。
风吹蕉树,叶片沙沙作响,轻轻敲打着窗沿。
沈忱溪靠窗而坐,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峦,不知所想。
天色渐变,远处泛起淡淡釉青。
细雨如丝线般缓缓飘落,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滴水成漪,纤雨如丝。
一侍从撑着伞朝沈忱溪跑来,“公子,四周都看遍了,没有瞧见牧公子的身影。”
“有意思,”沈忱溪起身,朝侍从勾了勾手,“他不见我,那我自己去见他。”
“公子,是要我也一起去吗?”
“我是让你把伞给我,”沈忱溪无奈开口。
“属下愚笨,”侍从连忙把伞递给他,“多谢公子提醒。”
“知道笨就好,”沈忱溪往前走了几步,又侧头看向他,“你等雨停了再走。”
“是。”
_
沈忱溪撑着伞出了书院。
天上下着雨,路上积水又多,四处还都是湿漉漉的,沈忱溪的鞋袜都浸湿了。
寒风一吹,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抬眸瞥见前方有个蓝衣男子,那人步履匆匆,还三步一回头,实在是可疑。
那蓝衣男子正是宿衾,他要赶去给牧云卿送银钱。
先前一个人走的好好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还时不时抬头看他。
黑衣,又贼眉鼠眼的,不是跟踪就是贼。
两人一路同行。
眼看着沈忱溪就要追上他,宿衾连忙快步向前走去,悄悄藏到墙后。
人刚走近,宿衾就搬起石头就朝他的额头砸去。
沈忱溪只觉脑袋嗡的一下,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额头便传来剧痛。
温热的血液混着冰冷的雨水,缓缓淌下。
“你疯了!”沈忱溪捂着额头,怒视宿衾。
宿衾也是一愣,手中的石头哐当落地,他没想到沈忱溪毫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