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也只是小憩了片刻,在天色刚发白的时候就起身离开了。
他知道父皇心里并不会好受,便也没有再去叨扰,只交代了守夜的宫人一句,便出宫去。
荼凌和玉远舟一整夜都守在宫外的马车附近,看到他出来,立刻便现身。
荼凌道:“殿下,可要回府歇一歇再去灵泉镇?”
谢珩要摇摇头:“在宫里歇过了,直接出发。”
担心他的行踪引人注目,谢珩可以坐马车进入京城,待到了城外再换骑马,速度更快。
驾车的活自然落到了荼凌身上,玉远舟随他一左一右坐在外头,语气轻飘飘道:“要不要先回府歇一歇?怎么不见你如此关心我?”
荼凌一手扯着缰绳,控马前行,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无奈道:“正常点行吗?这是忙正事的时候,别添乱了,算我求你。”
玉远舟顿了顿:“你就这么求可不行!”
“闭嘴!”荼凌轻声警告,车里的殿下又不是聋了,肯定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荼凌有些羞恼,倒不是因为他还对太子殿下有什么非分之想,纯粹就是脸皮薄,害怕玉远舟语不惊人死不休。
其实荼凌也想明白了,他一开始对谢珩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崇拜吧,崇拜中带着一丝奇怪的占有欲,同现在对他身边这位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事还是不要让玉远舟知道了,不然他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就怪了!
玉远舟轻咳两声:“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这么了解我,果然还是太喜欢我了。”
荼凌生气地磨了磨牙齿,要不是现在不方便,他一口上去把这人咬死,省得他总说一些让人害羞得想死的话。
“你这脑子也想不了别的,也就我不挑,能看上你。”
玉远舟一阵心塞:“你舔一下嘴唇。”
也不知为何,荼凌下意识就照做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听他的:“有病!”
玉远舟从不恼他,反而很疑惑道:“这小嘴跟淬了毒一样,怎么没被毒晕呢?我都准备好救你了。”
荼凌深吸几口气,控制住想打人的冲动,毕竟现在是在办差,不能有私人情绪!
“要是它真的有毒,你一天被毒死八百次!”
玉远舟愈发混不吝:“这样的死法,死一千次我也心甘情愿。”
吹着清晨还有几分寒凉的风,荼凌脸皮却烫得不行,完全不敢再接他的话。
到了城外,谢珩下车换马,路过荼凌身边时,刻意同他说了一句:“放心,孤是个聋子,听不见。”
荼凌一愣,随即在后面恼怒地踹了玉远舟两脚,害得他洁白的衣摆上多了几个清晰的脚印。
向来喜洁的玉远舟却完全不在意,反而把这当成什么荣耀一样,打算到营地后显摆一番。
谢珩跃上马背:“快走。”
他一发话,荼凌也不敢耽搁了,立刻跟了上去,暂时不同玉远舟这厮计较。
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灵泉山脚下的营地。
恰好遇见姜清带着影卫要上山,谢珩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不然岂不是又要错过。
“清儿,先回账里说。”
看到他平安回来,姜清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又有些心疼他如此奔波,要是自己再有用一点就好了。
营帐中放了一张桌子,桌上放着灵泉镇和灵泉山的地形图,影卫们分成两列,面对面站在两边守着。
“殿下,要不先喝一杯醒神茶再说?”姜清看他眼底有些疲倦的青色,既心疼又担忧。
谢珩道:“不必,我在宫里歇了一会儿才回来的。”
在他们说话间,文安已经派人去喊上官柳来。
谢珩听完上官柳带来的消息后,沉默了良久。
已经可以确定,齐王世子是刻意失踪的,为的就是齐王名正言顺带人出剑门关。
“谢睿会躲到什么地方去?”姜清想着,既然齐王是为了寻找谢睿来的,那他们只要把谢睿找出来,齐王便没有理由再挑事了。
上官柳没睡够,此刻心里有些气愤,又不敢发作,只好针对一下谢睿:“这孙子可别让我抓到,否则……”
他话还没说完,一群人的眼睛就不善地盯着他。
上官柳顿时停住话头,他喊谢睿孙子,那谢珩是他的什么?
“咳咳……我是说这世子、世子!你们别想歪了。”
姜清叹息着摇摇头,又开始说起正事:“我方才本来想着先上山去,把寺里的师父们都先救出来,再强行攻山,先破了王焚的计划,免得过于被动。”
“怎么救?”谢珩问道。
姜清解释道:“走小路,灵云寺后面的竹林,有条小道上去,王焚一行人对这儿不熟悉……”
“不可。”谢珩连忙制止他的想法,心想还好自己回来得及时,“我昨夜在宫里看了关于王焱的记载,他在科举之前,曾经在灵云寺住过两月余,他对这里的地形,想必比你还要熟悉许多。”
上官柳有些发懵:“不是说王焚么,王焱又是谁?”
一旁的影四忍不住道:“哎呀,上官公子,王焚就是王焱,你能不能别关心这无关紧要的事情,别打断殿下和公子的思路。”
上官柳一噎,回头觑他一眼,极小声道:“就你有嘴,叭叭叭的,我说十句还顶不上你一句。”
姜清没在意他们说了什么,而是想着谢珩的话:“还好我犹豫了一下才决定去,刚好又遇上殿下回来,不然肯定打草惊蛇了。”
谢珩看向上官柳:“齐王预计什么时候动身?”
上官柳想了想:“还在准备粮草,三万人可不是小数,或许他是故意放消息出来,迷惑我们,也不一定。”
谢珩沉思一瞬,做出了决定:“先解决山上的北戎人,若是普通护卫,擅入南乾直接杀了。”
他眉目间满是愁绪,姜清看出了他的忧愁:“殿下,你担心王焚带来的不是普通人么?”
谢珩缓缓点头:“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你还记得在北戎时,王焚身边跟的是谁么?”
姜清立刻道:“北戎大王子,阿莱耶识。”
谢珩神色沉重起来:“要是阿莱耶识到还好,他秉性不坏,亦不好战,向来是主张和平的,就怕……”
文安面上也露出几分担忧:“就怕是北戎二王子阿斯格岓,他一来准没好事。”
……
灵云寺。
昏暗的旧禅房里,王焚一个一个掀开笼子上盖着的黑布,露出里面关着的鹰来,这些猛禽在他的面前格外乖顺。
共有十三个笼子,每个笼子里各关着一头。
王焚用筷子夹起滴着血的肉,挨个喂到它们嘴边。
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但是从滴血的新鲜程度来看,显然是刚杀不久的。
角落里坐着一个黑袍人,身型比王焚高大得多,他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长相,嘴里说着大部分南乾人同不懂的北戎话。
“你在寺庙里杀生,不讲究。”
这话有些嘲讽的意思,王焚却并不在意,他说的是南乾话,可他们之间的交流完全不受影响。
“我又不敬重佛门,杀几只畜牲算什么,我还要杀人呢!”说到后半句时已有了咬牙切齿的感觉,手里的筷子也不由用力起来,直接戳到鹰的眼睛处。
惊得笼子里的鹰慌乱煽动翅膀,有力的翅膀拍到了王焚的手背上,被拍到的地方顿时红肿起来,疼得他掉了筷子,王焚含了几分怒火,眼神格外冰冷,手起刀落杀死了这头因受惊而慌乱挣扎的雄鹰。
它本该振翅高飞的,王焚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叹息道:“你也是养不熟的畜牲,留着有何用处?”
黑袍人轻笑了一声,总觉得王焚这话不像是骂这头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