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吣意静静地伫立在床边,耳边回响着林苑刚刚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击在她的心上。
目光缓缓移向躺在床上的谢淮钦,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疑惑,更多的是无法接受的痛苦。
眼前的这一幕,仿佛是命运对她开的一个残酷玩笑,将原本平静的心湖搅得波涛汹涌。
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声音略显干涩地对林苑说道:
“你先为她仔细诊治,务必想尽一切办法让其好转起来,诊治完后,便退下吧。”
林苑微微点头,应了一声,便开始着手为谢淮钦检查身体,而郑吣意则缓缓走到窗边,背对着屋内的两人。
望向窗外那一片浓稠的夜色,思绪却早已飘远。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往与谢淮钦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温柔缱绻,如今都化作了一把把尖锐的刀,刺痛着自己的心。
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
不知过了多久,林苑轻声说道:“郡主,诊治已毕,属下先告退了。”
郑吣意微微点头,却没有转身。
直到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才缓缓走到床边,凝视着谢淮钦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还是夺眶而出。
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压抑的啜泣声,和谢淮钦平稳却又让人揪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诉说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命运悲歌。
次日,晨曦透过窗棂,如丝丝缕缕的金线洒在床榻之上。
谢淮钦悠悠转醒,轻颤着睫毛,眼神中带着初醒时的迷茫。
待意识逐渐清明,环顾四周,赫然发现自己身处公主府内的郡主房间,心中顿时涌起一片惊愕。
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微微动了动身子,却惊觉自己未着一件衣服,顿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心中已然明白,自己一直竭力隐藏的秘密,怕是已经被知晓了。
目光缓缓落在床边,只见郑吣意正斜靠着床边睡着。
那睡颜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白皙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晕,微蹙的眉头似是在梦中也有着些许烦恼。
然而谢淮钦此刻却无心欣赏,心中充满了不安与担忧。
她知道,郑吣意虽然睡着了,但向来觉轻,自己刚刚的轻微动作怕是已经将人弄醒了。
果然,郑吣意缓缓抬起头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与谢淮钦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谢淮钦只觉得仿佛有一道电流穿过全身,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羞怯,匆忙地躲开了郑吣意的目光,心中像是揣了一只小鹿,怦怦直跳。
下意识地拉了拉被子,试图遮住自己裸露的肩膀,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
郑吣意看着谢淮钦躲避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与质问:
“郡马爷,平日里在众人面前不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吗?”
“如今这是怎么了,怎么连本郡主的眼睛都不敢看了?”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探究与不满,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怒意。
谢淮钦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郡主,我……我只是……”声音有些颤抖,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郑吣意,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郑吣意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中隐约有泪光闪烁,紧紧地盯着谢淮钦,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人看穿,看穿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伪装和隐瞒。
“谢淮钦,你可真是好手段!从一开始,你就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是不是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心里就特别得意?”
郑吣意的话语中带着愤怒和委屈,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谢淮钦面露慌张之色,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言说,嘴唇微微颤抖着,双手无意识地揪着被子,心中满是愧疚和懊悔。
“我……郡主,我从未想过要欺骗您,一开始实在是身不由己,可后来……后来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也没想到。”
谢淮钦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望着郑吣意,眼中满是祈求谅解的神色。
“身不由己?好一个身不由己!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非要等到现在,等到我……”
郑吣意说到此处,声音戛然而止,她转过头去,不想让谢淮钦看到自己眼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过了许久,郑吣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走吧,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郑吣意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决绝,背对着谢淮钦,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痛苦和不舍一并隔绝。
谢淮钦的心猛地一揪,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可能都无法挽回郑吣意的心,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郡主,我知道我罪无可恕,但求您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
“弥补?你要怎么弥补?你能把我这些日子付出的感情都还回来吗?”
郑吣意猛地转过身来,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谢淮钦望着郑吣意流泪的模样,心中如刀绞一般。
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言以对,最终,她默默地低下头,穿上衣服。
就在她全部衣服都已穿好之时,郑吣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淮钦,你记住,今日之痛,我必不会忘记。”
谢淮钦的脚步像是被命运的丝线牵绊,在门边凝滞不前,仿佛那扇紧闭的门扉,隔开的不仅仅是两个空间,更是她与郑吣意之间破碎又纠缠的情丝。
呼吸微微急促,胸脯起伏不定,贝齿深深陷入下唇,那刺痛似乎能在这混乱的情感旋涡中找到一丝清醒。
终于,像是被内心深处的一股力量驱使,猛地转身,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奈的弧线,双膝缓缓弯曲,朝着郑吣意跪了下去。
膝盖与冰冷坚硬的地面相接,发出一声沉闷而又揪心的声响,仿佛是这段感情破碎的前奏,重重地撞击在两人的心间。
此时的谢淮钦,眼眶宛如被晚霞晕染,一片泛红,泪水在其中积聚,盈盈闪烁,恰似清晨草叶尖上摇摇欲坠的露珠,随时都可能滚落。
她仰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郑吣意,那眼神中满是痛苦、愧疚与深情,声音带着一丝因激动而产生的颤抖,和极力压抑却仍难以掩饰的哽咽:
“郡主,臣对天发誓,从一开始,就从未怀揣过半点故意欺瞒您的心思。”
“自情丝悄然缠绕的那一刻起,便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排练着如何向您袒露这一切。”
“小心翼翼地探寻着每一个可能的时机,期待着能以最恰当、最不让您受到伤害的方式,将臣的真心捧到您的面前。”
言罢,谢淮钦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原本有些弯曲的脊背,如同一位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神色庄重而坚毅,缓缓举起右手,指向苍茫的天空,郑重其事地立下誓言:
“我谢淮钦在此,对着这朗朗乾坤、浩浩苍天起誓,此生此世,此心只为郡主一人而跳动,情比深海,坚如磐石,永不变迁。”
“倘若日后有半分违背今日之誓言,甘愿遭受五雷轰顶之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即便身死魂灭,也要在那九幽地狱之中受尽折磨,挫骨扬灰,绝无半点怨言!”
郑吣意静静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座被冰雪覆盖的雕像,唯有那微微颤动的嘴角,泄露了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
她的嘴角轻轻上扬,扯出一抹充满了失望、痛心与自嘲的冷笑,在她的眼中,谢淮钦此刻的誓言,就像那风中残烛,看似明亮,却脆弱得不堪一击,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合适的机会?谢淮钦,你这张嘴可真是巧舌如簧,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你可还记得在皇家狩猎场的营帐内?”
“那时,我怀揣着满心的信任与期待,静静地等待着你能对所有事情坦诚相告。”
“可你呢?却选择了紧闭双唇,让那原本可以说出口的真相,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后来当那个女子毫无征兆地寻上门来,又是怎么做的?竟然毫不犹豫地承认那是你从前风流留下的情债,你可曾想过,这一句话,就像一把利刃,将我的心割得千疮百孔。”
“从那以后,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情,沦为了别人眼中的笑柄和谈资,遭受着流言蜚语的伤害。”
“做出这些选择的时候,可曾有过哪怕一瞬间,设身处地地为我想一想?可曾考虑过我身为郡主,却要承受这些无端羞辱的感受?”
郑吣意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尖锐的石子,狠狠地砸向谢淮钦。
谢淮钦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手指微微蜷缩,仿佛想要抓住那正在一点点流逝的爱情,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指缝间溜走。
最终,像是一只受伤后躲进洞穴的小兽,默默地低下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微小的泪花,洇湿了脚下的一片土地。
那扩散开来的水渍,仿佛是破碎的心,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房间里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所笼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唯有谢淮钦那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声,在这寂静的空间中轻轻地回荡着,每一声都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叹。
为两人这段充满坎坷的感情,添上了一抹更为浓重、更为绝望的哀愁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