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为官妓……”
钱立脸色惨白,双拳攥紧,指甲嵌入血肉而不自知:“我知钱家犯了大错,仙师要杀要剐,钱立受着便是了,但我妹妹何错之有,仙师为何连一个弱女子都不可放过。”
“这已经是法外开恩啦。”
胡可龙叹息摇头,道:“若以城守府的说法,你今日在门外看见的,应该是两颗头颅,如今她还好好活着,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边说,胡可龙边用指尖叩了叩石壁上悬挂的油灯,灯影晃动间,一本靛蓝封皮的账册从暗格滑出。
“不过嘛……”
他露出微笑,翻开账册,道:“你们钱家虽然罪大恶极,但昊天上神有好生之德,自然是要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的。”
钱立颤抖抬头,却见账册封皮之上,赫然写着“神睿十一年柳县月贡补录”。
“这些年来,柳县皆以钱县令所报的七千户收取月贡,如今我之所求,不过是将这些年来,欺瞒偷漏的月贡一并补上,具体数目,城守府已替你算好。”
\"钱公子只需按个手印。\"胡可龙将泥印塞进钱立手心,\"明日城守府便会张贴告示,说钱守之子知罪悔悟,自陈瞒报之罪......\"
“虽然你仍需斩首示众,但你的妹妹,可有一条生路。”
钱立闻言,连忙翻开账册,死死按住泥印,抬手便要按上去,可当他余光扫过账上数额时,却忽然瞪大眼睛,身体骤然僵住。
“柳县上上下下,最多不过万户!”
钱立突然抓住账册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何来两万户之多?!”
胡可龙笑容骤然凝固:“怎么?你也要学你爹那般瞒报户数?我说这里有两万户,便是有两万户,数年来,剩下一万三千户所欠的月贡,都需一并交上!”
钱立咬牙道:“你如此算账,是要了柳县百姓的命!”
“即便是算多了些户数又如何?”胡可龙冷笑道:“欠了这么多年,连本带利,也该多还一些,更何况这与你钱家有何关系?”
“便是你不按这个手印,那些百姓,也不会感谢你。”
闻言。
钱立神情挣扎,目光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水牢突然响起铁链绞动声。
少女被吊离水面半尺,血珠顺着铁钩滴在账册上,将篡改的墨迹晕染成狰狞血花。
\"阿兄......别管我......\"
\"聒噪!\"
胡可龙挥袖甩出三道青光,却在触及少女眉心的瞬间被许长卿长刀拦下。
胡可龙冷冷一笑,手中掐诀。
“啊——”
少女凄厉惨叫,神情痛苦万分。
许长卿面色一沉:“这是……囚魂印?”
所谓囚魂印,是昊天宗的独门术法,可在生灵魂魄烙印一道痕迹,一旦印上,哪怕相距千里之遥,施术者也能弹指间令其魂飞魄散。
“如何?”
胡可龙神情冰冷,漠然开口:“晚一分按这个手印,令妹将多受一分折磨。”
钱立咬碎牙齿,浑身颤抖:“你们昊天宗,就当真缺这点银子吗?”
“银子不重要。”胡可龙微笑摇头:“昊天威仪最是重要,最后问你一次,这罪,你认是不认!”
钱立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刹那间,账册在他手里骤然撕裂,纸页纷飞如雪。
许长卿突然抬脚踩住满地碎纸,刀鞘震地时,十八道青色剑痕从石缝中迸射而出。
与此同时,那柄长刀,直取胡可龙咽喉。
胡可龙那准备拍死钱立的一巴掌,不由得调转方向,挡向长刀。
砰——
地牢之内,罡风四起,锁链哐哐作响,不断摇晃。
刀掌相对,一时间虽看似僵持不下,但单论气力,许长卿自然很快便会败下阵来。
胡可龙冷笑着道:“钱立不肯画押,明日便当悬首市曹,便是许公子把我当场格杀,他依旧逃不脱命运,与其与我对抗,倒不如好好劝劝,说不定他会听你的话呢?”
钱立抬头,眼中没有丝毫畏惧:“我钱立虽不才,却也读过圣贤书,知道何为‘仁义’。”
“今日我若画押,便是将柳县百姓推入火坑。我宁可一死,也绝不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那就是没办法了?”胡可龙冷笑着道。
许长卿的目光冷冽如霜:“胡峰主,何必如此心急?你让我劝劝他,总得给我点时间不是?”
胡可龙冷哼一声,收掌回身:“许长卿,今日我便给你这个面子,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钱立,“明日午时,你若还不画押,便休怪我无情。”
说罢,胡可龙拂袖而去,地牢中只剩下许长卿、钱立和奄奄一息的少女。
钱立瘫坐在地,苦笑道:“许兄,你不该为了我得罪昊天宗,我已是将死之人,何必连累你?”
许长卿收刀入鞘,也苦笑道:“我救你,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钱立皱眉:“此话怎讲?”
许长卿却摇摇头:“你不是剑修,与你很难讲明白。”
钱县令瞒报柳县户数,虽然在账本上做得缜密,但对于山上仙人而言,其实压根无济于事,哪怕是墨从心那般的小道士,也能一眼看出端倪,更别说侍奉昊天的昊天宗了。
之所以这么多年来,都未曾有人找过麻烦,是因为对于昊天宗,对于胡可龙而言,这点月贡其实约等于无,而所谓的昊天威仪,也并不是他最在意的,与其立马赶尽杀绝,倒不如埋做伏笔,或许日后还有大用。
而对付许长卿,便是那个“大用”。
从头到尾,胡可龙虽未直接点明,但始终在暗示着一件事:
若不是许长卿出现在这,钱县令一家便不会死。
而胡可龙之所以在关键时刻,选择撒手离开,则是为了将许长卿的濒临破碎的剑心,彻底踩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