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立顶着威压深揖到底,后背青衫已被冷汗浸透:\"仙师代天巡狩,自然有资格决断。只是圣人有云'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若按律移交官府明正典刑,更能彰显昊天宗法度森严……\"
\"说得好!\"胡可龙突然抚掌大笑,玉戒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钱公子不愧是读书种子,倒显得我莽撞了。\"
他转身踱向两名囚犯,青色袍袖无风自动。
\"便依你所言……\"
话音未落,玉戒突然爆出刺目青光。
两道锁链凭空凝结,瞬间洞穿两名年轻人咽喉!
鲜血喷溅在斑驳的墙面上,画出两朵狰狞红梅。
呛啷!
许长卿腰间长刀刚出鞘半寸。
胡可龙剑诀已抵住林婉清眉心,背对着他轻笑:\"许公子这柄刀,是要斩妖还是除魔?\"
客栈死寂如坟。
林婉清嘴角溢血,涣散的瞳孔倒映着滴血锁链。
疤脸汉子獠牙面具下的眼珠骨碌转动,流星锤悄无声息地缠住钱立脚踝。
许长卿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沉声道:“既然胡峰主这么喜欢管人间之事,为何也不管管你们手底下这群土匪?”
“许公子误会了。”胡可龙微笑道:“我们不管人间事,只管宗门事,这两个罪人杀了我宗门灵兽,便算是违反昊天戒律,当斩无误。”
“可这群山匪兄弟,既没有违反宗门戒律,又没有对昊天上神不敬,每月月贡只多不少,为何我要管?”
许长卿齿缝间挤出低沉:“他们身上沾的人命还少么?”
胡可龙摊开手,撇嘴道:“这就与我无关了,方才这位钱公子说得好,我乃山上神仙,这些山下杀戮便与我无关,你们若是觉得不妥,自去报官便是。”
许长卿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杀他们,你也不会管了?”
“怎么?”胡可龙笑意变冷,“许公子说这么多,是为了给这两只蝼蚁报仇么?你要动手杀山匪,我当然不拦着,只是事后,我得先带你去巡城司一趟,等查明了他们是否有罪,才能判你对错。”
“估计少说,也得花上半月时间。”
“而且……真打起来,谁伤谁亡可就不清楚了。”
许长卿的指节在刀柄上发出咔咔轻响,目光扫过钱立被锁链勒出青紫的脚踝。
疤脸汉子故意将流星锤抬高半寸,铁刺堪堪抵住读书人颤抖的喉结。
\"许公子……\"钱立勉强挤出声音,冷汗顺着鼻尖滴在铁刺上,\"不必在意我……\"
流星锤骤然收紧,钱立脖颈顿时渗出血珠。
许长卿突然嗤笑出声,归刀入鞘的脆响震得烛火摇曳:\"胡峰主说得对,巡城司的牢饭不好吃,就不品尝了。\"
胡可龙剑诀未收,不由得恶狠狠剜了肖大山一眼。
若不是他多此一举地以钱立为质,以许长卿年少轻狂的性子,说不定就真当场动手了。
这种神情,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胡可龙便又已满脸笑意:“许公子果然是讲理之人,既然如此,这事便算是就这么了了。”
于是,胡可龙便将山匪遣散,才刚走没一会儿,客栈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扭头看去,还以为是山匪又复返了回来,却见是两名玄洞门修士,衣衫带血,负伤而归。
林婉清迎上前去,俏美微蹙:“两个时辰前,你们带着世子策马离去,怎么现在才回来,世子呢?”
她记得,当时除了林品天外,所有玄洞门弟子都陪世子离开了,怎么只有他们两个挂着彩回来?
玄洞门弟子与胡可龙对视一眼,翻身下马,道:“是那团白雾,我们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
“什么?!”
始终在楼上旁观的林品天快步走下来,嗓音掺着冰碴,“世子在哪?”
“他很安全。”玄洞门弟子连忙道:“你们都上楼之后,王爷来了一封信,让世子殿下即刻启程进入幽州,殿下看你们都歇了,便只带了我们几个人去。”
“去程十分顺利,护送世子入城后,他让我们回来禀报师兄,却不料在柳县与幽州城之间,遇到那种东西……几个师兄弟都跑散了,只有我们,侥幸跑了回来。”
众人皆沉默下来。
许长卿眉头紧锁,他总有一种感觉,那场白雾,似乎在追着他们跑,或者说……是在追着他跑。
“这下麻烦了。”林婉清沉声道:“妖雾的厉害,我等已领教过两次,绝不可贸然闯入。”
林品天也罕见地认可点头:“的确如此,妖雾过于诡异,我等不必以身犯险,多等两日再去幽州城也无碍。”
于是,众人把目光汇聚到胡可龙身上。
世子不在,作为在场身份最高,修为最高的人,理应由他发号施令。
胡可龙倒是十分悠哉,扭头对钱立微笑道:“钱公子虽与我意见相左,但仗义执言的气概足以让我钦佩,你既姓钱,可是县令钱守之后?”
钱立愣了下,连忙回道:“正是。”
“那真是巧了。”胡可龙拢着袖子,笑道:“我此次入柳县,便是有要事与你父亲商议,既然在这遇到了公子,不如明日我们一同入县?”
钱立不卑不亢,点头道:“能招待仙师,乃晚辈之幸。”
胡可龙满意地“嗯”了一声,这才对众人道:“林公子说的有理,幽州城又不会长腿跑了,我们也不必急于一时,就烦请各位与我在柳县多停留两日。”
说完,他笑眯眯地看向许长卿,道:“许公子脸色怎么这般难看,莫非是有难言之隐?”
许长卿眼神微变,却只是笑笑,“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那就好。”胡可龙笑道。
许长卿心事重重,转头上楼,推开房门,却忽的愣住。
沈书雁早早等在里面,目光冷然,开口道出二字:“有诈!”
许长卿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后,也道出二字:“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