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神卦是大乾朝的国卦,置于皇宫的东南角,轻易不出,一出则大事矣。多年前,简初瑶初降人世之时,卜神卦上便预言,国之麒麟,主大运,命相薄,不过十九。
这也是她虽为公主之女,却享郡主封号,受公主之礼的原因。不过此乃宫廷秘闻,所知者甚少,众人皆以为是长公主瑞宁的缘故。
“我知道你喜欢那丫头,我们也都喜欢她,不过这份喜欢未必就是男女之情,你尚年少有些事情不必如此急的下决断,其实兄妹情谊也可长长久久。”沈皇后猜测儿子是在简初瑶那里受了忽略想把面子挣回来,于是试着耐着性子哄他看开点。
“我不与她做兄妹,我只想与她做夫妻。她短命我们就做短命夫妻,她长命我们就白头偕老。”少年梗着脖子一点都不退缩,“而且我师父说他算过了,卜神卦少卜了我,我是她命定的贵人,有我在她便能长命百岁。”
承乾帝与沈皇后面面相觑、不发一言,他绷着脸继续道,“我师父也说了,我于她是命定的缘分,几百年难求。”
松枝站在门口,脑袋转了九曲十八弯,也没想起他师父啥时候说过这话。
承乾帝与沈皇后相视一笑,“朕知道你师父的卦很灵,也知道你和瑶儿投缘,但是你姑母的意思还是想把她养在身旁,再说了你俩现在年纪还小……”谈婚论嫁,议定终生实在太早。
宋三点头,“我不急于一时,总归我这辈子是要与她成婚的。”
屋里的魏公公却是想,这三殿下越发的神叨了,人活一世不过百年,千年不遇也亏得他想的出来。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沈皇后以为这是说通了,吩咐侍女,“行了吃饭吧,菜都凉了,让小厨房在做几个。”
宋三眉毛温和一挑,盯着承乾帝道,“那父皇就给儿臣排个差事,让儿臣去西域磨练磨练,等儿臣建了功业便回京迎娶她。”
承乾帝“唔”了一声,“你就这么想去西域,说吧想要什么差事?”
宋三破天荒的去给承乾帝的杯子里添了点酒,“随便什么差事,儿臣只要去西北待两年就行。”
沈皇后蹙眉,承乾帝也道,“西北还是太远了,你母后也不放心,不如朕安排你去金吾卫那里找个差事。”
“父皇的忧虑儿臣知道。”宋三并未反驳,反而桃花眼里酿出了笑意,他又不慌不忙的给承乾帝夹了个小黄瓜放碗里,“儿臣不要什么兵权,就跟在班大人和昭表哥后面看着,讨个闲职就行。”
“适儿,战场形势变幻莫测,不是你想几年就几年的,你昭表哥已经去了四年了。你要是一走,再回来阿瑶就不一定记得你了,李宇、宁博远……”
“儿臣愿领金吾卫一职。”
……
他在金吾卫带了四年,又在兵部待了两年,朝中形势他越发看的清楚了。保皇派与长公主派,这些年越来越势同水火了,朝中将要大乱。
“回宫,我要去见父皇。”
未央宫,帝后二人在用膳。
“儿臣有一事要求父皇。”宋三一进门就开门见山的对承乾帝道。
“何时?”承乾帝放下碗,眉头皱起,已不是多年前那慈父模样。
“儿臣想去西北。”
“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儿臣想去西北。”
承乾帝盯着他,似乎要从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父皇放心,儿臣绝不染指兵权,儿臣只想去西北待两年。”
说罢目光转到身后,松枝被他凉凉一瞥,乖乖的从袖口里拿出一直羽箭。那箭头已被拔去,光秃秃的箭杆上抹着一层黑漆,箭末端的白羽昭示着它的主人是谁。
承乾帝面色变了几变,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
“你做了什么?”
“儿臣什么都未做。”宋三眉宇舒展,眼角携笑,“儿臣给简简换了血,抹了她的记忆,姑姑已经知道了。”
“你简直胆大包天!”沈皇后终于也开了口。
“儿臣不能看着她死。”宋三淡淡道,“儿臣要救她。”
“你这个孽障!”沈皇后将碗摔到他面前,气的瑟瑟发抖。
“你去吧。”承乾帝思索片刻,终于艰难开口,“只是一点,出了京,朕就护不住你了。何况西北还要昭儿。”
“父皇母后放心,姑母不会赶尽杀绝的。昭将军是个明理的人,再说了不是还有班大人。”
承乾帝瞧了眼失神的沈皇后,转而对宋三叹了口气,“行了,吃饭吧。”
宋三听话,“今日的鹅掌不错。”
承乾帝冷哼一声,“还有什么话?直说。”
宋三面色不改,“我若是一走,只怕得有两三年回不来……希望父皇多关注着她的婚事。”
“你怎么不直接把她拐走。”承乾帝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不肖子孙,一点都没有提他与皇后。
“姑母不会放她去的。”
“瑶儿也未必愿意与你同去。”承乾帝冷哼一身,重新收拾碗筷,“京城里不乏好儿郎,现今她身体好了,皇姐难保不会改变主意。”
“所以儿臣请父皇与母后帮儿臣。”
“她的婚事朕与你母后可以帮忙拖着一二,可她若先看上了谁我们还能棒打鸳鸯不成。”你也未必是最合适的不是。
简三不说话了,承乾帝又道,“你抹了她的记忆,朕瞧着她现在就不怎么看得上你。听说沐恩侯世子也对她不错。”
“对她好的人多了,也不差他一个。”
承乾帝意味深长的看他,宋三埋头吃饭。
用过晚膳,父子俩在案前对弈,沈皇后就靠在窗前的软榻上看话本子,月亮升起来了,照的未央宫台前的石阶发凉。
宋太子一路踏着月光而来,“魏公公快给我杯茶。”
“这是喝了不少?”沈皇后闻到身上一阵徐徐的酒香。
“今日简行云的好酒被我们挖了出来。”宋太子喝了口茶,走到承乾帝身后看他们下棋,“儿臣被他们怂恿着就多喝了两杯。”
“你倒是好口福,那简行云的酒天上地下也就只此一份。”承乾帝捏着粒子思索着,觉得这局怕是要输。
魏公公搬了个椅子给宋太子坐下,“对了还有一事,幺幺让我替她向父皇求个恩典。”
承乾帝对着棋盘苦思,没有接话,却是宋三一撩眼皮,黑色的眸子露出潋滟色彩,“哦?什么恩典?”
宋太子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今日又拜了宁淮安为师父!想回大理寺。儿臣想着既然回去了,能不能让她官复原职。”
“拜师?”宋三垂下眼帘,冷笑一声,“宁淮安那点本事能教她什么!”
宋太子无辜的眨了眨眼,这弟弟怎么又炸毛了?
“这也无妨吧,他从前就是瑶儿的老师。说来也是有缘,瑶儿和他的师徒缘分还真是割舍不断。”
“什么都忘了,宁淮安倒是没忘。”承乾帝终于把手中的棋子落在盘上,抬起头来对着宋太子道,“恢复官职就算了,还是和从前一样让她先跟在宁三后面打打下手,干得好了再提拔。”
沈皇后也接口,“这宁淮安也是,听说心上人跑了一直没回来,也是怪可怜的。”
可怜?宋三眼前,突然便浮现出宁淮安笑起来的骚包狐狸样,心里又不宁静了。
“我有事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