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让盛瓷有一秒的发愣。
然而就是因为这一秒，“哗啦”一声，刚刚被解开没几分钟的不明物再次包裹住了他。
盛瓷：“……”
随后，一声爆笑从陆寻的方向传来，“哈哈哈哈哈，我说斯大指挥官你也太过分了吧，用美色诱惑人家小omega。”
而“斯大指挥官”只是淡淡地扫了盛瓷一眼，惜字如金，“好用。”
“什么好用？”陆寻明知故问，“美色吗？”
男人没回答他。
陆寻显然没有“别人不想理自己就闭嘴”的自觉，还在自找没趣，“斯酎你变了。”
“……”
被裹成粽子的盛瓷没有看他们。
他有些气愤。
“……”
东部联盟第一医院，某检查室。
盛瓷是被陆寻装在隔离车里推进来的。一进门，浓浓的消毒水味让他眉头一皱。
这种味道盛瓷再熟悉不过，死前的几年里，他都是闻着消毒水度过的。
他的病在检查出时就很严重。
从开始单纯的说话困难，演变为四肢失控，继而无法自主呼吸，最终连眼睛的控制权也被剥夺……他都是在医院经历的。
他死于一种慢性、进行性神经性疾病——ALS。
这种疾病因为很像身体被冻住，也被称为渐冻症。
盛瓷尝试过很多种治疗方法，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看着自己的人生随着疾病一起陷入黑暗。
他此刻很想知道，一百年后的今天，ALS是否有了治疗方法。
就在盛瓷陷入回忆的时候，陆寻已经将他身上的东西解开了。陆寻点了几下手环，把盛瓷交给医生后，便推着隔离车离开了。
盛瓷的目光转向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
“胳膊抬起来。”医生不带任何情绪地扫了他一眼，随后按下手环上的按钮，治疗车缓缓从地下升起来。
一个反光金属物在治疗车升上来的瞬间掉在地上。
盛瓷往下看，医生已经将吊坠捡起来装在了口袋里，“抱歉，是我的私人物品，上次不小心落在这里了。”
盛瓷轻“哦”了一声，没有多问。
配合医生这件事几乎成了他的本能，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抬起胳膊，伸到医生面前。
胳膊比他的意识刚进入夏瓷的身体时还要灵活，让盛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或许是没想到他如此配合，医生有些意外，动作也轻了不少。
两人间没有过多的交流，抽完血，医生给盛瓷留下“等着”两个字，便信步离开了。
盛瓷并没有等太久，几分钟后，另一位身材清瘦的女医生来到了检查室。
女医生拿着仪器对他进行了人脸扫描，一声“滴”后，她抬头看向盛瓷，问：“你叫什么名字？”
“……”
“……夏……瓷…”停顿了近一分钟，盛瓷才用极不自然的声音说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患上了失语症，简单的两个字对于他却如此艰难。
女医生却见怪不怪，站在原地等他说完，才不紧不慢抛出下一个问题，“你是一名omega对吧，天赋为c？”
盛瓷点头。
女医生按下手环上的按钮，打开了仪器的扫描舱。
或许是察觉到盛瓷的异样，她温和的语气中多了分安抚，“别紧张，只是为了确定你是否被感染，不会痛的。”
盛瓷按照她的指示躺进扫描舱，按下确定键后，他闻到了一股茉莉花的清香。
“请释放你的精神力。”女医生的声音隔着透明舱盖传进来。
盛瓷有些迟疑，他并不知道怎么释放精神力。
他思索了好一会，也没从夏瓷的记忆碎片中找到答案。
好在女医生很有耐心，没有催促他。
盛瓷又回忆起刚才夏瓷使用精神力时的样子，试着将意识探入那团白色雾气中。
他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虚无空间。
空间里有两股由精神波点组成的雾气在纠缠，一团白色的，一团金色的。
盛瓷靠近将它们分开，下一刻，那团明亮的金色攀上他的意识，有一缕顺着意识钻了出去。
“好了夏瓷，你可以出来了。”
女医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盛瓷睁开眼睛，透明的扫描舱门已经打开了。
他顿时了然，原来这就是操纵精神力的方法。
盛瓷想着，没注意到女医生脸上的欲言又止。
“检测结果？”刚一下来，盛瓷便瞟见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年轻指挥官。
男人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双腿交叠，眼角的泪痣在检查室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耀眼。
他双瞳默然注视着盛瓷的方向，眼底闪过几分锐利。
女医生侧目望了盛瓷一眼，神情略带犹豫，“血液检测结果和精神力检测结果均无异常。”
“但是……”
斯酎看向她，女医生仔细斟酌着措辞，“天赋。”
“夏瓷的检测结果为S级omega。”
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眉头微蹙，“两天前的外出记录中，他还是个c级omega。”
“一天之内，从c级变成S级，”男人看向盛瓷的目光逐渐变冷，“你干了什么。”
盛瓷自己也愣住了。
精神力天赋分为S，A，b，c四种。
天生分化成哪个等级，后天努力几十年最多也只能升一级。
而盛瓷却连跳三级，从最差的c级，跳到了最高的S级。
他几乎是瞬间想到了刚才那团金色波点。
盛瓷再次来到脑海中的虚无空间。
一见到他，金色的精神波点如同找到了母体的小兽，亲昵地缠上他的指尖。
盛瓷将它握在手中，缓缓来到那团白色波点旁边。
白色的精神波点缓慢而小心地靠近，默默环绕在盛瓷周围，
然而不论如何靠近，它都始终和他保持着一丝距离。
和盛瓷手上这团金色相反，它像一个被抛弃的幼童，脆弱而谨慎，只能默默拭净伤口，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所有事情都只发生在一瞬间，盛瓷的意识回归，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洁白的，仿佛还残留着金色波点温热的触感。
那不是夏瓷的精神力，是他的。
“夏瓷？”指挥官口中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表情有些难以捉摸，“你只身前往深谷96号，是去干什么？”
他琉璃色的眸子仿佛结了冰，冷冽坚硬。
“我……”盛瓷语塞。
他总有种指挥官已经把自己看透的错觉。
“这只是一个检测结果，”女医生把他从这种目光中解救出来，“既然检测结果没有问题，我们没有权力过问公民的隐私。”
她声音不大，但语气很坚决。
在女医生的注视下，斯酎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举止怪异，行为异常，我当然有权力。”
“你要干嘛？”女医生拦在斯酎面前，满脸防备地看着他。
她和斯酎说话的语气和对着盛瓷时简直判若两人。
“你又要拦我？”斯酎眼神平静。
女医生怔了怔。
金属碰撞声传来，斯酎抓着被锁住双手的盛瓷，语气冰冷，“去做重性全面检测。”
\"斯酎！\"女医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斯酎并没有丝毫停顿，带着盛瓷离开了检查室。
而此时，盛瓷也终于在夏瓷的记忆中找到了关于“重性全面检测”的信息。
这是联盟用来筛查嫌疑人的一种手段。
其主要是通过精神力介入和往体内注射微型机器人的方式，来确定怀疑对象是否被感染或使用违禁药物。
不过重点在于，不论是精神力介入还是注射机器人，都会对被检测者的身体造成极其严重的、不可逆的伤害，可谓当世三大酷刑之首。
被斯酎带到了电梯门口，盛瓷终于开始反应，他试着抽了下手，发现抽不动，声调涩滞，“放……开我。”
斯酎琉璃色的眸子无声审视着他。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一个略带惊诧的声音猝然响起，“夏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