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采儿和朱小筱两人经过商议,最后决定分兵两路。
王家这次办的诗会,主要是想看一下黄庭海的才华和品性,看他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般优秀。
所以,诗会请来的大多数是书院的学子,只象征性邀请了几个女眷,算是给王嫣然做陪。
甘采儿此行目标是黄庭海,她觉得还是得跟紧黄庭海才行。她有直觉,黄庭海前世就是在今天与启智书院里的人相识,阴谋诡计也是在这次诗会上定下的。
所以,她打算女扮男装混到黄庭海身边去跟着。
而朱小筱则以本来身份去诗会。朱家与王家略有往来,朱小筱与王嫣然有过几面之缘,也算是认识。所以,由她出面从侧面去打听一下情况。
到了诗会这一日,甘采儿与朱小筱一早坐着朱家的马车就出发了。甘采儿今天的身份是朱小筱的远房堂兄朱幼晨。
竹山县的梅林是一小山坡,坡上的梅树天生天长,因而各种各样。林中梅树密集,梅花缤纷,什么颜色都有,倒少了一分梅花惯有的淡雅,多了一分枝头热闹。
“周公子。”
朱小筱才入梅林,便叫住前方一位蓝衫男子。
那男子停下脚步,回头见是朱小筱,脸上扬起笑,热情打招呼:“原来是朱家妹妹。乐天兄今日可有来?”
此人叫周财通,是朱乐天的同窗好友,与朱小筱也相熟。
“今日若是酒会,他肯定就来了。这诗会嘛,他才没兴趣呢。”
接着,朱小筱将甘采儿往前一推,推到周财通面前。
“这是我堂兄朱幼晨,听说今日有诗会,特别想来见识一番。”
“见过周公子。”甘采儿顺势上前见礼,只是一开口,声音十分嘶哑低沉。
“朱小公子身子可有不适?”周财通关切地问。
“前几日偶感风寒,咳哑了喉咙。吃了几副药,已经不碍事了。”
甘采儿今日穿了件黑色对襟直缀,掩住了好身材。然后她那高阶易容术低阶版本再度派上用场,把自己扮成了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容貌好易,声音难改。她确实吃药了,不过吃的不是治病的药,而让声音变嘶哑的药。
“幼晨哥哥大病初愈,今日兄长又不在,还劳烦周公子帮着看顾我堂兄一二。”朱小筱福了福身。
“朱家妹妹放心,乐天兄的弟弟,便是我的弟弟。朱小公子,走,我给你介绍几位同窗去。”
周财通很爽快地应下朱小筱的要求。在他看来,朱乐天不在,那自己自然要承担起照顾好友兄弟的责任。
周财通是个古道热肠,急公好义之人,这也是朱小筱为何找上他的原因。
由此,甘采儿顺利地混进入了诗会现场。朱小筱则去了不远处女眷的一边。
甘采儿打量着诗会的布置,大约是按曲水流觞的形式布置的,只是既没有曲水,也没有流觞。
梅树下只列了左右两排的几凳,让大家依次而坐。在上首正襟危坐的,是王县丞王庆明,他左右两边坐着两个夫子模样的人,想来是县上书院里的先生。
而他左侧下首坐着的,赫然是黄庭海。
黄庭海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由织金锦缎做成的长袍。
锦缎中暗藏的金丝细线在阳光下隐约可见,随着他一举一动,便在他周身泛起一层层金色光晕,低调中带着奢华,也衬得他人显出丝贵气来。
果然,佛要金装,人靠衣裳。
今日诗会的主题是咏梅,没有流觞,就用击鼓传花代替。席间有一侍女背对众人击鼓,当鼓点停时,梅花传至何人手上,便由此人现场赋诗一首。
甘采儿随周财通坐到席间。周财通人缘很好,不时有人走过来与他打招呼。每当这时,他便会向人介绍甘采儿,而甘采儿则借着嗓子不舒服,只微笑着行礼。
做少错少,一番周旋下来,旁人只觉朱家小公子有些体弱,倒无人觉察出她是女子。
“咚咚咚~~~”
随着一阵鼓声响起,诗会正式开始,一枝盛放到极致的白梅,就在席间流转起来。
甘采儿这时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她压根儿不会作诗!别说作诗了,就是读诗,她都没读过几首。
她的文学素养,全来自于小时候念的《三字经》,还有前世被罚抄无数次的《女德》,《女书》。
甘采儿的心都拧紧了,她盯着那只白梅,像是盯着某只洪水猛兽。她撸了撸衣袖,暗下决心,绝不能让它落在自己手上。
白梅在密集的鼓声中转了两圈,然后顺利地停在黄庭海手中。
黄庭海微微一笑,执花站起,略一沉吟,一首七律的《咏梅》脱口而出。他吟诵刚停,席间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赞美声。
“黄公子的诗,诗意隽永,意境高远,让人眼前一亮,果然是少年才子。”首座一老者抚须笑着赞赏。
“今日在座诸位,都是各书院翘楚。黄公子开了个好头,来,大家继续,希望今日能佳作频出,才不枉费这梅林美景。”
黄庭海出了风头,王庆明也很欣喜,他笑着示意击鼓继续。
鼓声复又响起,白梅又在席间流转。
鼓声敲敲停停,白梅经过一人又一人的手,席间不少人都被点中,有人作诗,也有人作赋。
甘采儿听不懂好坏,但从掌声的热烈程度来看,大家似乎做得都不错,看来在座的都是俊才。
每当鼓声一起,甘采儿心就揪起,就怕那只花砸自己手里。眼见着席间的人,一个挨一个都站起来过了,她的一颗心都快要拎到了嗓子眼。
眼见着要在劫难逃。
要不,还是找个借口先遁了?反正黄庭海一时半会也跑不了。
就在甘采儿走神之间,鼓声突地一停,一枝梅花安安静静躺在她掌中。
甘采儿真是欲哭无泪。
这真是怕啥来啥!
她拿着梅花,颤颤巍巍站起来,向首座的王庆明深深一辑,低着头,哑着嗓子道
“学生还未入书院就读,只在家学了些四书五经,实是不懂作诗,就,就不献丑了罢。”
王庆明目中掠过诧异,随即脸色沉了。
席间其它人看向甘采儿,不由都在好奇,这是哪来的小子,如此不知礼数,竟敢不给王大人面子?
周财通见场面尴尬,马上站起身,向王庆明行礼告罪。
“这位是我族中兄弟,他是第一次来竹山见世面,举止言语若失礼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说罢,他又转身对甘采儿道
“今日诗会大家以交流尽兴为主,不拘好坏。既然花落你手,你就随便作几句吧。”
“对,今日我等尽兴为主,小兄弟不必拘谨。”
“就是,就是。”
......
甘采儿冷汗“嗖嗖”直冒,之前她和朱小筱啥都算到了,可万万没算到,要她写诗呀!事已至此,她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抬眼看了一圈繁花盛开的梅林,然后嗑嗑巴巴地,哑着声音开始念
“梅,梅花朵朵枝头开”
“一朵一朵笑开怀”
“白花,白花...粉花颜色多”
“自是一派好风光!”
甘采儿念完后,全场寂静。
众人皆侧目。
周财通尴尬得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
连王庆明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原来,这位是真的不会作诗呀。
“呵呵,有趣。”
在诗会不远处,有几人不远不近站着。一人倚着梅树,胸腔漫出几声笑。
“就这狗屁不通的打油诗,哪里有趣?”褚明渊道。
“不,是人有趣。”
孟煜常年混迹于女人堆,他如何看不出甘采儿是女扮男装。而且,她正是那个让他一眼难忘的女子。
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