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四月刚说完就后悔了。
她怕,雷志勇地真的到床上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她又无法安静地入睡。
愧疚感折腾得她一直失眠,
看着身边空着一大半的一米八大床,她的良心实在过不去。
雷志勇救了她,
昨晚,如果没有雷志勇的见义勇为,那两个流浪汉,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今,为了避嫌,雷志勇却睡到地板上去,
十度左右的天气,地上还是很凉的。
反正是异地他乡,就算他们睡在一张床上,谁又知道呢,
她相信雷志勇的人品。
雷志勇果然没有睡着,
“四月,你睡吧,我在地板上睡着挺好的,新买的褥子就是暖和,一点也不觉得凉。”
阮四月听了雷志勇的话,又为刚才的“小人之心”而惭愧了。
她相信,雷志勇真的是坐怀不乱的那种人。
“雷哥,你这样睡地板上,我心里不安,
我也睡不着,反正有多的棉絮,你把被子搬上来,两个被筒,
其实和你在地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雷志勇好一会没有说话,
“四月,一个女孩子,要有警惕心,
你不能因为我救了你,就对我完全的信任,
你这么单纯,有一天会吃亏的。
我是一个好人,但我也是一个男人啊,
你不要试图挑战男人的本性好吗?”
阮四月听到雷志勇的话,心里大受感动,这样掏心窝子的话,有几个男人会对女人说呢。
“嫂子找到你这样的男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雷志勇没有接话,空气仿佛凝固了。
阮四月还以雷志勇已经睡着了。
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声,“雷哥?”
“四月,我老婆,”
雷志勇又停了一下,似乎很痛苦说不出口的样子。
“嫂子怎么了?”
阮四月并不意外他有老婆,但他的表现,似乎老婆有点难以启齿的事情。
“没事。是我前妻,我们离婚不离家。她在家里带两个孩子,我养着她们。”
“两个孩子,为什么还离婚呢?”
雷志勇语气冷静,他长期在外打工,春节回家,却发现了老婆流产的医院病历。
为了孩子离婚不离家。
雷志勇说起自己头上的青绿,声音冷静,却透着极端的痛苦。
阮四月想安慰他,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便和雷志勇说自己的事,不幸的人交流不幸也许比空洞安慰的话更可以安慰人吧,
“我弟弟开摩托摔得很重,要花十几万才能救,我爸妈把我嫁给一个肯出十几万彩礼的人家,但男人有病,”
“啊,什么病,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太监!”
太监!雷志勇被这个词惊呆了。
“那花那么多钱娶媳妇干嘛?”
“开始,我也很疑惑,难道他们花十几万就是娶个媳妇当摆设吗?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上了我的床,
第二天,我发现,原来,他有个在城里的双胞胎哥哥回来了。”
黑夜中,雷志勇的眼睛都睁大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一下子撞到了墙上,
“畜生!”
“他们以为买个下崽的猪呢,随便配都行!
我逃出来了,我们没有结婚证,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想到这个屈辱,阮四月不由得哭了出来,
远离家乡,远离所有的熟人,眼前只有一个异乡的男人,她似乎卸下所有的伪装,哭得止不住,
怕声音打扰了邻居,她压抑着声音,身体的抖动却越发厉害,
那个年纪比父母辈还大的一米八大床吱呀呀唱起歌来。
“四月,你别哭,哭得我心里难受,”
雷志勇说。
阮四月不听,依然断续说着,
“我想逃离,被闺蜜带出来,却给我带到了发廊,我不干,
她生气了,我半夜从她那里出来的,我哪里知道,这大过年的根本没有人招工,我,我,”
隔壁传来一阵敲墙的声音,
随之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
“还让不让人睡了,忍你多久了,显得你能耐不是?”
雷志勇知道,对方误会了,他想拼力让床安静下来,
用手和脚控制着床,却控制不住。
“四月,你想开点,这床的声音吵到隔壁了。”
阮四月太久的委屈,哪里那么容易收得起来,她默默坐起来了,下床,站在床前的地面上,
依然哭得双肩发抖。
雷志勇起身,开灯,
给阮四月拿了一件外套披上,
来自雷志勇的关心让阮四月心底深处的一点坚强彻底崩溃,
她身子一软,就往地上瘫,
雷志勇迅速地扶起她来,好软绵绵地身体靠在雷志勇的身上。
雷志勇觉得很是不妥,但看她情绪崩溃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就这么让她在自己的怀里痛哭。
良久良久,阮四月抽噎渐停,心里的理智也逐渐恢复。
她迅速从雷志勇的怀里起开,
“雷哥,对不起,是我失控了。”
“去床上睡吧,”雷志勇说。
阮四月抢先一步往床尾的地板上走过去躺下,
“你躺地板上,我怎么能睡着,还是你睡床上吧”
说着钻进被子,把被子裹紧。
雷志勇看着床尾地板上那个瘦小的人,
即使裹着被子,也是那么瘦瘦小小的,不注意好像被子里没有人似的,
心里不由得一阵异样的心痛。
他救下她的时候,这么瘦弱的女子,在能够逃离坏人魔掌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逃跑,
反过来冲过来帮助他打坏人,这小小的身体里有着多大的勇气和力量啊。
看看宽敞的一米八大床,即使铺两床被子,也足够两个人有一定的距离。
他无奈地说,
“那你也睡床上来吧”
阮四月听到雷志勇这话,迅速起身,把自己的被子放在床的一边,也裹成一个圆筒状。
雷志勇又去地上把另一条褥子拿上来,认真地卷成一个长卷,
把这长被子卷,竖着放在两个被筒中间,做成一条明显的界线。
“好了,睡吧。”
这一次,阮四月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睡眠呼吸。
雷志勇却辗转反侧睡不着,突然觉得一条腿搭在了自己的身上。
黑暗中雷志勇露出宠溺的笑,
睡觉真不老实,隔着一条被子还要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