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霍云川一头栽进了温泉池当中,被炙热的池水从头到尾浇了个通透, 他撑着池底抬起头来从水中坐起来,抖落脸上的水的动作像只狼狈的小狗。
“你……”
怎么说呢,这么说吧,霍云川现在心里想的就是想原地撤回一朵送出去的花。
白榆叉腰坐在池边嘴角挂着笑看霍云川,听他冷不防一句话说不顺,支支吾吾哽在喉咙里,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有趣。
白榆心里越发觉得自己喜欢看霍云川情绪松动的样子,感情她最近的嗜好有些莫名诡异,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变态。
无所谓,白榆想,我好喜欢。
“正好提前习惯习惯在水里待着的感觉吧”,白榆笑着抬手掀了个水花,完美的掀了霍云川一头。
霍云川刚感觉脸上的水干了点,正被温热的水汽熏得昏头,就又被白榆泼过来的水结结实实砸在脸上,整个人都懵了,“在这里疗伤?”
“是啊”,白榆见他湿漉漉一个人站在原地的模样,又想起了蓝瑶曾经形容的,她像个强抢民男的恶霸于是心里又浮现了几分不忍,把布巾捡起来扔给霍云川方便他擦脸上的水。
霍云川迎头被布巾糊了一脸,上面似乎还带着一点白榆的发香,他被水迷了眼,也顾不得许多就拿起来擦干净了水迹,眼前景象终于清晰起来,他松了一口气。
白榆还在笑,此刻没有浓妆艳抹,只披着长发衣裙轻扬的模样,笑起来的模样清丽如同出水芙蓉。
霍云川的心跳一滞,忽然莫名被呛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白榆起初以为他只是被水呛到,可没想到看他越咳越厉害,甚至脚下一滑跌坐在了水池当中。
池水倒是不深,坐着也不过是漫过胸口,但霍云川咳嗽的模样有些吓人,白榆生怕他的伤势出了什么问题,匆匆起身踩着台阶朝他伸手,“还好吗?”
霍云川捂着嘴咳了两声才停下,正当白榆以为他没什么事时,他突然一把伸手拽着白榆的手,干脆利落将她拽进了水池!
白榆站得高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拽了下去,径直扑在了霍云川怀里!
霍云川:“……”
白榆:“!!!”
两人在滚热的池水当中湿漉漉的肌肤贴在一起,白榆的手下意识抵在霍云川胸口,她硬生生克制了自己没当场拽着他胸口的衣襟把他按在池水里胖揍,人类都是脆弱的,不如赤瑕抗揍。
霍云川被白榆掉下来的水花又扑了一脸,但他看着白榆也狼狈的不行,于是还挺开心的,嘴角都带着浅浅弧度,笑得格外温柔。
“你装的!”白榆使劲捶了他肩膀一把泄愤。
霍云川这下是真疼了,捂着肩膀皱眉:“这回要成真了,咳咳咳。”
两人都挺狼狈地互相搀扶着撑在一起,目光交错间不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湿乎乎的笑意。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用力拍了一下水面掀起巨大的水花,两个人都不约而同被淋在其中,自暴自弃的笑出声来。
于是两个湿淋淋的人终于放弃治疗打起了水仗,谁泼谁一头,谁浇谁一脸,三百岁的和三十岁的一起变成了三岁的幼稚小朋友,在水光缤纷里折射着两个人肆无忌惮的笑容,最后玩到气喘吁吁靠在台阶上恢复力气。
霍云川无奈打量着她,“头发白擦了。”
“我就说你擦的没什么必要吧,不过,你真是……胆子太大了”,白榆胡乱抹着脸上的水,本来已经干透的头发又变得湿漉漉贴在肩膀上,“你知不知道上一个敢用水泼我的人类……”
“不对,以前从来没有人类敢用水泼我!”
白榆气得念叨,“就属你胆大包天,你不怕死是不是!”
“嗯”,霍云川一脸坦然,“确实是不怕的。”
“你你你……”,白榆皱鼻子指指点点:“迟早有一天要扭掉你的头。”
但语气里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甚至带了几分黏糊糊撒娇的意思。
霍云川就顺着她点头说话,“好,扭掉我的头。”
“扭掉你头还这么高兴?”
“你开心就好。”
白榆听到“开心”两个字,突然想到方才霍云川对自己说的话,又想起那朵别在自己鬓边的花,突然一愣,摸了摸鬓边发现花早就不在了。
她四处转着寻找,终于在池边找到了,于是小心翼翼把花捡起来,看到那朵花已经有些蔫了。
“真可惜……”,她垂下眼幽幽地感叹。
霍云川凑过来看她捧着一朵紫藤花发呆,于是开口安慰:“我再摘一朵给你。”
“那就不是这一朵了”,白榆想了想,便说着边怜悯地抬手抚摸这朵花,爱怜又无助的表情淋漓尽致。
霍云川心中感怀,终于是把这心中冷冰冰的修罗找回了一点人世间的情爱温度。
“真可惜”,白榆又叹了口气,一脸惋惜地握紧了手掌,将这朵花彻底捏在掌中。
霍云川:“你……”
白榆坦然张开手,掌中只剩下了一堆淡紫色的粉末,她平静地说:“不好看了,还是毁掉的好。”
霍云川感觉自己的一片真心莫名也被白榆瞬间跟着那朵花一起捏成了粉末。
她终究还是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模样,习惯了做个无法理解人情冷暖的旁观者。
他沉默无声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他不对,不该把白榆当成一个普通的人间女子来对待。
可是……
霍云川端详着白榆如同看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缓缓倾斜手掌任凭手心里的那团淡紫色粉末飘落在空中,她笑得有些残忍。
为什么不能呢?
霍云川心中有些悲悯的想,他清楚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那并不好受。
白榆转过头看他,因为有血契的存在,只要她想,她便很容易能搞清楚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众人皆醉我独醒吗?”
她笑得弯了眉眼,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故事,“你们人类的形容真有趣。”
“可是吧,对我来说,一切就像是你们人类在看话本”,白榆抬手拂过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掌心散发出升腾的水汽,滴着水的头发就这样一瞬间干透了,她惬意地甩了甩,随手拨弄,似乎是特意想要向霍云川证明什么:“你看,这就是差别。”
霍云川垂下眼却不说话,隐藏起了并不认同的眼神。
“我知道你与我想的不一样,但我还是劝你别总操心别人,接下来更应该担心的明明是你自己。”
“我?”
“如果过了明天你还能活下来,我就……”,白榆抿着唇想了想,自认为许下了一个还不错的赌注,“允许你再帮我擦一次头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