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怎样的场景会让人神牵梦绕,白榆就沉醉在这样的梦里,繁华瑰丽,纸醉金迷,她仿佛就是那个坐在城墙上高高眺望人间的神秘女子,孤寂怆然,垂眸怜悯万家灯火。
她看不清那个向自己递来花灯的男子,只听到他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仿佛是孤寂漫长岁月里打破一切束缚隔阂的光亮。
他说,“坐这么高,不怕吗?”
她看清了他手中递过来的那盏灯,如绽放的紫藤花,缤纷绚烂的,当中的烛火明晃晃在她目光里跃动着。
她半扬起头试图看清他的面容,可延展的梦境却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白榆从沉沉的梦境当中骤然惊醒,她的额角还有些隐隐作痛,起身的动作惊起一池凌乱的水声。
她还在原地,守着一湾散发着热气的温泉池,水雾打湿了她的头发,一缕缕散在肩头,她脸色染着红润,像一朵盛开的娇嫩的桃花。
她单手撑在水池旁的青石台阶上缓了一会儿,似乎是想搞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好像要努力回忆起梦境来。
就在同一时间,霍云川缓缓睁开了眼睛。
梦境恍惚的莫名真实,他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面发了好一会儿呆,脑海里才勉强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串联起来。
他好像受到了白榆的共感影响,于是他也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到金衣紫裙的女子坐在高高的城墙上,仰头望着天空中比群星还要闪耀的孔明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看起来很美好的场景,看在霍云川眼中却莫名觉得荒凉。
他想要打破环绕在对方身上的荒凉孤寂,于是他送给她一盏花灯,问她坐在那么高的地方会不会害怕。
最后……
最后发生了什么呢?
霍云川按了按额角,白榆似乎是醒了酒,对他的共感没那么明显了,只剩下一点梦境带来的恍然头痛,霍云川用力咬住了下唇,痛感让他瞬间清醒许多,他一手撑着墙面竭力站了起来,后知后觉地耳畔似乎回响起梦境最后年轻女子接过花灯把玩许久之后轻声唤他的一句。
她说,“灵泽,你想过以后吗?”
霍云川因为“灵泽”这两个字脚下无意识一个踉跄,手肘撞在墙面上才稳住身形。
梦里的女子怎么会喊出这个名字?
他的道号是“灵泽”此事知道的人众多,可会这样用充满了怜悯又柔情的语气喊他的人,却极少。
尤其还是个年轻女子!
他不记得在现实生活当中曾经见过这样璀璨的城市与灯海,更没有送过这样的花灯给谁。
但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他是与白榆共感才做了这样的梦不是吗?
霍云川还在辗转犹豫的工夫,就听到从很远的内室深处传来询问声:“谁?谁在外面?”
白榆此时的声音是清醒的,霍云川还没从梦境当中缓过来,只低低应了一声:“是我。”
“进来吧”,白榆又说。
霍云川不禁回忆起方才白榆醉酒时那一番凌乱他躲闪不及的画面,心中那个想要拒绝的“不”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白榆的声音幽幽传来,“穿着衣服的!”
听得出竭力在压抑着要炸毛的情绪了。
霍云川能想象到白榆此刻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他理了一下子的衣襟,将有些扯皱了的衣服拉好恢复平整,这才转头往回走去。
白榆不在摆满了衣服和首饰的那间房间里,她的声音是从更里面传出来的。
霍云川站在重重垂坠的纱帘后面迟疑了好一阵,实在搞不清白榆到底想干什么,最后搞得白榆等得都不耐烦了,又喊了一句:“还不进来?”
霍云川才抬手掀开帘子,那一瞬间才发现当中别有洞天。
这里是个半露天的院子,正对着精致而又独特的镂空天花板之处,赫然呈现出一座宛如仙境般的温泉池。周围环绕着一圈由坚固的青石板精心砌成的整齐台阶,当中袅袅升起、如梦似幻的水雾。
迷蒙的水汽之中,隐约可见清澈见底的池水,波光粼粼,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池边一角种着满片的紫藤花,盛放的花朵环绕着一块空地,地上是一个凸起的石台,上面铺着白色绒毯子,白榆此刻正盘膝坐在毯子上,靠着柔软的靠垫,在小心翼翼地剥鸡蛋。
“……”
霍云川忍不住又确认看了一眼,确实在剥鸡蛋。
白榆刚泡了澡已经酒醒的差不多,她垂着一头半湿的长发,披着新换的丝绒罩衣,她低着头剥鸡蛋,从她逐渐失控的动作能看出来应该耐心已经不多了。
听到霍云川走过来的脚步声,白榆立刻扬起下巴看他,一边按耐不住地催促:“快过来帮忙!”
霍云川稍微打量了一下白榆,从头到脚都穿的很严实,没有露出什么不该看的,很好,放心了。
他便顺从地过来到她旁边坐下,从她手中接过那个煮鸡蛋来。
“我感觉它要裂开了”,白榆不满地嘟囔,“每次都剥不完整。”
“怎么想起吃白煮蛋了?”
霍云川修长的手指稳稳剥着蛋皮,相比起来白榆这边坑坑洼洼的,他动作很轻也很仔细,剥开的蛋皮一小块一小块碎落下来,露出干净平整的蛋白来。
“温泉呐”,白榆懒洋洋地又靠了回去,侧着头看霍云川的动作觉得赏心悦目又很满意,“赤瑕推荐的办法,说温泉煮蛋最好吃了。”
赤瑕痴迷用温泉水煮蛋这种吃法,故而总偷偷在温泉池旁边藏鸡蛋,白榆泡了个澡有些饿了,便坦然把赤瑕藏着的鸡蛋拿出来扔温泉里煮上。
只是煮蛋没问题,剥蛋这种精细活对她这个急脾气来说就有点难了。
尤其是这种煮得半软的蛋白,她总是一不小心就把鸡蛋连壳带蛋白一起剥下来,幸好她把霍云川喊了进来。他十指纤细又灵巧,竟然意外合适做这些精细活。
白榆想起霍云川那日在院子里做风车的场景,他也是这样认真仔细的,仿佛手中捧着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
然后就看到霍云川将剥好的整个白胖鸡蛋放在碗里,捧到了白榆面前。
“好了”,他说着将碗递到她手里,看到白榆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便取了旁边的布巾过来,绕到她身后,仔细地为她擦拭起头发来。